京城下了一场初雪。
雪花一瓣一瓣地飘落下来,不一会儿就在红色宫墙的琉璃瓦上铺了厚厚的一层。
天地被笼罩在茫茫白色之中,清瑶望着这铺头盖脸的大雪,想念江南的细雨。
江南的冬天,也下雪,只是那雪常常和着雨水飘然而下,一落到地上很快就融化了,偶尔大些,堆在墙头屋顶,仅仅是薄薄的,隔日即化。
江南的雪,是暖的。
清瑶手里攥着承琪给她信,内容非常简洁,只“待时机”三字。
待时机?什么样的时机才算时机?皇后宫里闹出那么大的事,皇上并未对皇后有任何举措,甚至连句责备都没有。
是因为时机没到吗?承琪你在等什么?你就对我如此惜墨如金吗?多写一个字都不愿意?
清瑶知道他的心思,因为知道,才心中郁结,人不能在一起,还不能在纸上多写些相思?哪怕一首诗,一阙词都成啊。
“待时机”,你给大臣们写的信都不止这几个字吧?
可是,就这三个字,她还是看了很多遍。
她用手指在每一勾每一划上反复描着,他写这三个字的时候,是什么表情?他有多想自己?是笑着还是皱眉?
你不能再皱眉了,两眉之间的川纹不该出现在你脸上,你是我心中的少年承琪啊,那个骑着高马,戴着玉冠,冲着自己盈盈而笑的少年承琪。
清瑶从枕下拿出玉佩,秦泰宁将它还来让她心中充满了感激。她有两件承琪的物件,一是玉环扣,二是青玉佩。
但承琪身上没有任何她的东西。曾经给他的牛角簪子不知落在何处,当年他就是为了寻这簪子才走进了夏府,遇上了改变一切的那场杀戮。
他丢了簪子,也丢了她。
命运,为何要给他们开如此大的玩笑?
清瑶不明白,承珞也不明白。
他坐在寝宫里,大殿的门开着,漫天飞舞的大雪在他眼里就是一团迷蒙的雾。
紫星教在他爷爷那里就存在,是父皇和几个叔叔帮着他才能顺利登基,他这近二十年的太平,是平王、端王暗中竭力维护,至死都没有告诉他。
修王虽然可恨,但他的儿子颍瑷十几年来潜伏在紫星教里,现在生死未知。勤王看似不关心国事,也是忠心耿耿一心护着他,虽然带着玄玄子入宫,初心却是为了他。
而承琪,他都不敢去想,一想他的心头就颤颤的,姬无用的话犹如重锤敲在他心上,将他的心击得粉碎。
“皇上,容臣说实话,琪三公子恐怕只有半年阳寿了。”
“胡说!他来朕这里,气色与精神皆佳,如何只有半年?”承珞哪里肯信。
姬无用磕头:“公子为了蒙蔽他人,特意服用了一种药物,它能使人暂时保持精气神,实则却是将他体内元气消耗殆尽。”
承珞愣愣地:“他为何这样做?”
“公子的本意想用两年的时间换皇上与天下的太平,只是,日夜操劳,劳神伤体,并非能如他所愿,现在他昏迷在床,臣今日前去诊视,汤石之剂,已难回天了。”姬无用讲着讲着,不由落下泪来。
“那要如何救他?”承珞身子前倾,汤石之剂不能救,或许还有其他办法。
姬无用道:“臣平庸,只能勉力维持,公子若要回天,需遇一高人,但此人是否存在,是否能遇上,实属靠天意了。”
天意?如果苍天有意,为何会如此捉弄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