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刚永远记得1976年12月25日这一天,
他站在孟星河昏暗的房间内,就那么看着于他而言如神只一般的男人,
他的表情从愤怒渐渐变得无力,直至写满妥协。
相当长的时间里,他就那么攥着那封信,双目无神,仿佛被掏空了心一般。
不知道过了多久,久到时刚的脚都快站麻了,
他才听到在他心里无所不能的孟哥生涩着嗓音对他说:
“时刚,你知道生不如死的感觉吗?”
时刚的嗓子像被堵住,只从喉间溢出一声“嗯”。
他知道的,那年他才十几岁就被亲生父母卖给人贩子,因为太过倔强不肯服从,吃了不少苦头,
当他浑身没有一块好皮肉,饿得连吃土的力气都没有时,他真想,活着还不如死了算了。
但他是幸运的,孟哥从天而降,拯救了他的生不如死。
“你不知道,时刚,你不知道。”
孟星河直视前方,靠上椅背,声音很轻,带着倦意:
“不是肉体,是心灵。”
“时刚,我弄丢了一样东西。”
“孟哥......”
“我弄丢了我的宝贝。”
他抬起手,放到心口位置:“这里,大概是好不了了。”
“时刚,你知道吗,我的心,每时每刻,都在疼......”
孟星河这些话像刀子,剜在时刚心上,
他垂泪缄默,略低眸,喉咙处发出小声的咕哝:
“孟哥,对不起......”
是他没有看好小嫂子,是他,弄丢了孟哥的宝贝。
“不怪你,谁都不怪,怪我自己,是我太没用了。”
孟星河低喟:“不过没关系,我总会找回来的,总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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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建设到底还是没吃成孟星河的饭,
那天时刚从他房间出来,眼睛通红,明显哭过,
一直跟他龇牙咧嘴的边城看到他,脸上也泛出难过的沉默,
孟星河从始至终都没出现,整间房子莫名其妙弥漫着哀伤,
害他也被这操蛋的情绪感染,心情跟着沉重。
他什么也没说,放下茅台,悄无声息地走了。
回去后,他左思右想,好好将东区的事调查了一遍,发现三个多月前,孟星河生病那次的事似乎有蹊跷,
再追查下去,摸出了边城的人这几个月一直在找的,并不是外界传的什么特务奸细,而是一男两女,
只是那天他从孟星河那回来后,边城就撤了找人的命令,
这件事,就这么不咸不淡结束了。
他收到这一系列的消息,拧紧眉心,联想到上次那封信,还有“苏子衿”这个人,
所以,孟星河要找的人,是苏家的苏子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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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天。
孟星河没有收到苏子衿的第二封信。
整个东区都笼罩在一股莫名的恐惧之中。
全军上下都知道,孟疯子孟军长最近更疯了。
以前他疯,至少还知道睡觉,现在,他好像魔怔了,他们甚至怀疑他是鬼,都不需要休息的吗?
最近孟星河很少回家,干脆住在东区,
时刚想陪他一起,却被他拒绝。
他今天偷偷宿在隔壁,大半夜还看到孟哥办公室的灯亮着,
悄然走过去透过门缝窥视,
他孟哥就坐在那,不睡觉也不动,好像是在等什么,却始终未曾等到。
孟星河在等苏子衿的信。
他在等自己小女人的消息。
他只说一个月两封,却没说哪日写,几日到,
这两封信是以十五天为周期算还是以自然月计算?
如果是自然月,那明天就是1号,该有第二封了。
苏子衿是学医的,最是谨慎,应该不会晚吧?
他最终还是跟他妥协了,
为了他承诺的每月两封信,也为了他的醉醉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