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要过年了。
安儿奶娘家的小子来玩,平儿跑着和他一起在玩炮,芳姨在外面看着,荷花抱着安儿在边上看着。
怡景园厨房里,新来的厨嫂在干活,杨婶在打着下手。
罗衣剪了几支梅花,自己书房放了两支,又抱了两支到子义的书房,子义的遗像挂在书房,罗衣一抬眼,看到一身戎装的子义,笑容那么灿烂,眼泪就忍不住流了下来。
那个自己不吃饭,只为怕罗衣饿着,怀惴烧鸡飞奔回来的小男孩,那个自己明明不喜欢甜食,每次出门都先要买甜食,然后假装不屑地推给自己的孩子,他自己还没成年,看见有人欺负她,不管不顾冲上前保护她的子义,就这样离开了……
罗衣将花插在子义的遗像前,换下了香台上托盘里的果子,放上刚炸的肉丸子,她轻叫了一声:“子义,丸子是我刚炸的,你喜欢的,你吃哈,不烫的。”
大厨房几个媳妇和婆子在忙活,现在邓府加起来也有二三十人,快过年了,子德叫他们加餐,这段时间的伙食都开得不错。
斯人已逝,但活着的人都必须要向前看。
除夕,子德和香君去大厨房打了个转,回怡景园吃饭,挖地窖的时候,罗衣又将怡景园扩大了不少,多了几间房,还有一个容得下几十人的饭厅,席开了三桌。
子义不在,对子伦打击很大,但是他和子德现在是家长,不得不强颜欢笑,香君和子信现在还能说上几句话,说不上其乐融融,但是也还和谐。
晚间,一只昏黄的小灯,子伦一人在书房棋盘前呆坐,书房很暗,阴冷,犹如他冰凉的心。
子伦手捧着一个小手炉,看到罗衣进来,抬头看着她,勉强地笑:“罗衣,你冷不冷,过来烘火?”
罗衣伸手了接了子伦递过的手炉,手炉里火早就灭了,再看看坐在黑暗里的子伦,影子拉得很长,孤独无助的像个孩子。
罗衣转过了脸,不让子伦看到她的泪。
外面下起了雪,罗衣像很久很久以前一样,从外面拎了一桶木炭过来,放在一个大的火盆里,在书房外走道点燃,等烟散尽,又捡了几颗炭,放手炉里,将手炉塞到子伦手中,又将大炉子放到书房里,在炉子上放一张方木桌,桌子外罩了一层罗衣自己做的围炉套子,将书房里外电灯全打开,又去泡上一壶热茶递给子伦。
罗衣拿来了一大盘瓜子花生果子放在烤火桌上,又转身将平儿抱了进来,平儿两岁多,进门就围着子伦叫爹爹。
子伦看着罗衣,不停地来回忙碌,心下涩涩的,刚刚那颗冷凉悲凄的心,因她又慢慢暖了起来,书房温度升了起来,灯光照得每个角落都是亮堂的,书桌上的红梅热烈,腊梅暗香,娇妻在忙碌,稚子在绕膝,无半分多余的言语,他却感到了温暖。
子伦笑了,他蹲了下来,将平儿抱在怀里,从架上抽出一本三字经,坐在暖桌前,教着儿子读书,罗衣也拿了一张凳子过来,剥着瓜子,剥好一把瓜子仁,放到子伦面前的盘子里,子伦伸手握住了罗衣的手,紧紧地没有松开。
罗衣的温柔,像一束光,照进子伦的心中,将阴霾驱散。润物细无声,慢慢抚平他的伤口,给了他生生不息的动力。
“罗衣,你是我心底最柔软最放松的幸福,你让我有了活下去的勇气。”邓子伦的心颤抖。
子伦抓起罗衣的手,放在嘴边轻轻一吻。
平儿看到了,有样学样,在他爹的手上轻轻一吻,子伦和罗衣一起低头看向平儿。
我们一生,不知要经历多少挫折和困苦,在最难的时候,身边有人相扶相守,该是多大的福气,有了彼此的陪伴,世界再喧嚣,心都有处安放。
第二天早上,子伦很慎重,和子德一起,带领着罗衣、香君、子信、安儿和平儿给祖先上香。
子德说:“下雪了,前几日买了几只羊,年前杀了,回头一起烤羊肉吃。”
难得子伦没有绷着脸,脸上还有浅浅的笑意,应和道:“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