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业九年春。
转眼,又是一个春日。
今年的春日,格外的难熬。
百花不开,风不调,雨亦不顺。
田地里播下的种子,三三两两的探出头来,都是蔫头蔫脑的,守着田地一辈子的老人,望着这样的苗子,忍不住的就在心里祈求上天。
民间多有祭祀、祈福之举。
偏生在这个节骨眼上,圣人下令再征高句丽。
本就苦不堪言的百姓,只觉得上天不给活路。
“二郎君,此时向陛下进言,毫无益处,休养生息,解决百姓的温饱,才是当下的难题。”唐潜拦住了写折子的李家二郎。
李二郎眉目清俊,但他的脾气,与相貌极其不符,听到唐潜的话,他当即便动了怒,“当今不仁,难道我们生为臣子,不应当劝谏吗?”
唐潜咳了两声,冲这位马背上长大的少年郎,摆了摆手,“二郎君莫急,且听我与分析。”
李二听到他咳嗽,怒气顿消,“隐之,你这是旧疾又发了,我替你叫郎中去。”
唐潜忙将人拦下,“二郎君莫急,我的身体无碍,你且听我几句,再作决定。”
李二只得替他倒一杯水,然后忧心忡忡的看着他。
“前两年便有百姓没了活路发动了叛乱,被陛下以血腥的手段压下,但除却天灾之外,还有人祸,不止陛下的一意孤行,那些在故意蒙蔽陛下的耳朵,此行上书,不止传不到陛下的耳中,反而会被人记恨。”
唐潜放下水杯,抬手制止了他的话,又接着道:“我知道你担心天下百姓,不怕被人记恨,可你如今并没操心整个天下的权利,甚至连实力都差上几许。”
“今岁开春,播下去的种子,十存其五,已算是好的,趁现在还有时间,当再种下去一批,补足损失,助百姓减少收成的损失才是。”
“只要陇西能保证岁岁的收成,又何愁陇西无人,届时,二郎君手中有粮有钱有权,想护何人护不得?”
“可若是你执意上书,劝谏陛下改变主意,引来雷霆之怒,二郎君到时,又该如何应对?”
“一纸书递上去,倒是简单,但是这之后,引起的种种后果,远非眼下的二郎君,所能应下的。”
李二一身急意,渐渐敛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若有所思。
唐潜嘴角微微翘起,这便是他选中李二郎的原因,与他的救命之恩无关,倘若为报此恩,他有的是法子。
李二打小便在马背上长大,有勇,性子急,但善于用人,且能听得进劝,做出最适合的判断,这便是谋。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李二的心胸,才是他最后下定决心的原因,在他重伤初愈,第一回出院子时,李家之前举办过一次宴会。
宴会上有一小郎君,一手字,大出风头。
李二原本的字,便稍逊风采,他虽有些恼意,哦不,是恨不得撕了人家那手字,但仔细比对之后,还是承认了自己尚有不足之处。
可,他没未因此气馁,反而立志,下一回要写得更好。
而李二后面的几位郎君,不是年龄小,就是脑子不足。至今他上头的那位李大郎,他的脑子则是比常人多转了一道弯。
宴会上还有另外一郎君姓谢,年岁与李二相仿。
其人出生百年书香世家,博览群书,端的是君子端方,温润如玉,谈吐之间,尽显其家世底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