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晚,今晚无星月。
下地干活的村民,都陆续回到了家中。
曾家村却是灯火通明。
检验、记录过的尸骨,单独安置在一边,另一边,则是才重见天日的,夜灯下,与乱葬岗无异。
“尸骨需得两人看守,直到他们重新入土为安的那一日起,所有人轮流当值。”
“何郎中与小生,你二人的工作最重,白日里来即可。”唐十七与二人说过多,又道:“留下今夜当值的人,其他人都先回去休息。”
她说完,又同刘三道:“你连夜去寻定远县刘县令,找他借出,这四十年来,前前后后,关于曾家村以及村民的所有文书。”
“这是本县的私人印鉴,你拿去。”唐十七从怀里,摸出了唐潜的私人印鉴,交给了刘三,后者接过。
“是!”,所有人齐声应道,在众人的感染下,何郎中都跟着嗷了一嗓子。
“......”
回了衙门之后,唐十七拿着验尸记录,着重翻看,来生与何郎中的那份。
“十指关节粗大.....”
“四肢骨节多处有磨损......”
“脊柱长年弯曲的缘故,早已变形,无法直立......”
“......”
唐十七的脑海中,反复出现着验尸结果,一个一个的字,争先恐后的涌入,许多重复的字眼,分外的引人注目。
她的眼前,似是出现了一群人,面朝黄土背朝天,不管刮风,或是下雨,抑或是烈日当空。
他们都在地里,忙着播种、除草、收成、晒种......
那些似伤非伤的伤,皆是长年劳作下来的缘故。
只有一种人的尸骨,才会有这样的结果,便是农户。
朝黄土背朝天,“杨家可真该死!”唐十七一掌拍在桌子上,笔洗中的水不禁荡了起来,她脸上是毫不掩饰的愤怒。
上千的农户,全被斩杀在他们生活了一辈子的村庄里,甚至是尸骨无存,男丁的头颅现在至今不知所踪。
唐十七很想合上记录,但不行,她得逐字逐句的看下去,将每个人的验尸记录,再誊抄归总一遍,以便来日复复查,快速知晓每个人的身分信息。
整个衙门里静悄悄的,只风时而寒凉,时而温润的春风,在院子里肆意游走。
唐十七的屋里,灯火不灭。
常婶第三次送来温水,叮嘱她梳洗时,她转头看了一眼滴漏,已近四更天。
“常婶,东西放下,你先去歇息吧。”唐十七见常婶面露出疲态,不忍她再操劳。
常婶‘欸’了一声,不忘提醒她,“唐县令,你也早些歇息才是,莫要将身子累垮了,我们可都得靠你呢......”
“知了,常婶,你先去歇息吧。”唐十七抽空抬了一下头说道,复又下低头疾笔如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