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他和唐憾儿两人第一次喝酒,然而上一回已隔多年,还是黄溪午嫁进唐家后过的第一个年节,午夜守岁时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的喝了不少果酒。
当时他全不当回事,甚至他是作为一种应酬来看待的,甚至酒后那冲动的拥吻,他那时也只以为自己是醉了而已,可如今,往事处处皆如伤疤,碰不得伤不得,一不小心便鲜血淋漓。
“不是的,我入不了佛门不是因为不净。”黄溪午又把酒盏放下,“其实我早已清干净,从我弄清楚自己心意的那一刻,就已经干净了,是在旁人眼里我不干净。”
唐憾儿这才明白他的意思,他说的是脓液,更是他和黄琼那段过往。
她心里沉了沉,语气也不大好:“你很在乎旁人的眼光?”
“我只在乎你的。”
唐憾儿没接这话,她觉得再接下去就像是故意招惹人,这和她今日来的初衷相悖。
凭心而论,她大约喜欢过黄溪午,后来也真心恨过,但现在她已经不气了,不是她怀着圣母心思,而是真的放下了,觉得没有必要揪着过去不放,从她签了和离书的那一刻起,就不再以夫侍的标准来要求他。
今天她来,有自己避世求清净的意思,也是想心平气和的同他做一做朋友,谈一谈佛法,更是想看看他过的好不好,怕他再生绝望的心思。
可唐憾儿其实也担心黄溪午会不会真的喜欢上自己了,两年前他说过一两回,她没信,去年花灯节遇上他倒没再提,不过,那一封又一封无关感情只谈风月的信又像是那么回事,再加上黄素馨一次又一次的撺掇还有持空大师的点破......
对了,还有那串菩提子!
唐憾儿才想起正事来。
“溪午,你...是近来嗜酒,还是有一阵子了?”
黄溪午手一顿,不动声色地把手边酒盏推远,又取了一份干茶,往茶壶里放,一边似不经意的答道:“我哪里嗜酒了,不要听那阿泛胡说,我不过是觉得自己酿来有趣味。”
“倒也是,你就要入佛门,不该迷恋酒色。”
“......”
“你的菩提子我本想亲手还过来,出门时忙乱,竟忘了,改天给你送来。”
黄溪午许久没喘上那口气来,怔怔地盯住了唐憾儿:“我,我——”
他不知道该为前半句苦恼还是为后半句高兴,她说要还,那就是不要这份情意,逼他持此信物去受戒皈依,可她愿意亲自来还,意味着还能再见一回。
迟疑了一会儿,黄溪午点了点头:“嗯,好。”
唐憾儿松了口气,打趣道:“下回再来,我们可以谈谈佛法了,我也修一修这静不下来的心,不管那些红尘杂事。”
红尘杂事未必不好,正是此时黄溪午想着盼着的,可他怕惹恼了唐憾儿,怕她再不肯来,于是,便努力去接她的话茬:“正是,希望你在此处能得片刻宁静,便是我的大功德了。”
接下来,两人果然就板板正正的喝了些茶,又论了些道,似乎有那么一丝言谈甚欢的意味,而唐憾儿也终于亲身体验到了黄溪午善谈的一面。
那个旁人口中伶牙俐齿的黄家三郎果真口才了得,他若呛着人说,便怼得黄见鹿气急跳脚,他若顺着说,便令面前的唐憾儿身心舒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