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叶溪的府上住了一晚,第二天几人乘着马车出发。
路上走走停停,倒也见识了附近村落的风土人情,等到达系统给的地点时,已经是五天后。
叶溪说去顺便查账不是随便说的,到地她给了姜予一匹良驹和一把防身的宝剑,两人便分开了。
入城后,姜予牵着马找了家客栈入住。
客栈不远处就是那家书塾,姜予进客栈订了房后,让先上了一桌菜。
她就坐在二楼靠窗的位置,这里往外看恰好能看见对面的书塾,以及不高的围墙后越过墙头的梨树。
正是梨花开放的季节,那树花开得热烈。
姜予就坐在窗边望着那梨花。
不多时,里面的孩子散学三三两两走出课室,一个穿着浅蓝儒衫的中年男人送孩子们到院门外,门外等着接孩子的人纷纷与他打招呼。
走前孩子们规规矩矩的向男人行礼,男人回以儒礼,等学生差不多都离开后,他转身走回院里,路过那树梨花时,仰头驻足了片刻。
光看面容举止,此人看起来儒雅随和。
姜予回忆那些揉皱的信纸上的字句,望着那树下的人,拼凑出青梅竹马相约梨树下的画面。
她垂眸,手指轻轻摩挲茶杯边缘的花纹。
回到书房,杜清恒拿出刚刚学生们上交的作业批阅,书童在桌上奉上一杯热茶后就默默退出去。
日落月升,等屋内已经点起烛火时,杜清恒堪堪批阅完手里的文案。
“先生,用膳吧。”见他似乎又想转去拿起一本古籍看,书童出声劝道。
杜清恒才注意夜幕已然降临,遂放下书起身走出来。
一碗清汤两碟素菜。
正用到一半,看守书塾的老仆来报:“先生,院外有个小姑娘找您,要请她进来吗……对了,她自称是徐良蕙的女儿。”
于是书童就看见,向来冷静自持的先生落了手中竹筷,脸上第一次露出悲伤和惊讶的神色。
“快,请进来!”
老仆转身回前院,杜清恒犹似迫不及待的搁置碗筷起身,走两步却又像畏惧什么一样呆在原地。
书童第一次见到他如此失态,像是期待什么东西,但更怕来的消息并不是他所想。
老仆很快带着一个瘦小的小姑娘进来。
姑娘一身打着无数补丁的布衣,身材瘦小皮肤蜡黄,一看就是常年受苦的模样,可能是一路颠簸的缘故,一头乌发如同杂草般凌乱,看起来风尘仆仆。
不夸张的说,她看起来简直就像一个小乞丐。
看见这样的她,杜清恒眼里又是满是震动。
呆在原地许久,没有在小姑娘身后看见另一个人,他张口几次,才艰难的问出:“你是……良蕙的女儿?”
小姑娘却惶惶的反问他:“您是杜叔叔吗?”
“是我,你怎么……”杜清恒此时心里有很多问题。
他想问你为什么一个人来,你母亲为何不来,她是不是出什么事了,又怕问了得到他不想听见的答案,见小姑娘频频看着一旁还未收起的饭菜吞咽口水,于是逃避似的转身招呼:“先来吃点东西。”
小姑娘立刻走向饭桌,等老仆给她加了碗筷,便像好几年没吃过饭一样狼吞虎咽起来。
看着她这恶鬼投胎一般的模样,杜清恒又是心中一痛。
小姑娘一直吃到肚子鼓起,桌上菜都被席卷一空,才满足的放下碗筷。
杜清恒建设许久,终于问出:“你……你母亲最近怎样?”
小姑娘眨巴眼睛,下一秒忽然哭出来,见状杜清恒浑身一震,几乎整个人颤抖起来。
小姑娘泣不成声道:“呜呜呜……上个月,我爹,我爹要把我卖给城里老爷做小妾,我娘护着我,被我爹和那个老爷的伙计打伤了身子,然后……呜呜呜……”
“他怎么敢?!”杜清恒眼睛已经红了。
当年徐氏嫁给孙老三,搬到马家村,便断了与杜清恒的往来,个中原因因为那事不光彩,徐家与孙家都没有宣扬,只说是媒人牵线。
杜清恒曾经赶回去过,只看到人去楼空的院子,与乡亲打听,只知道徐氏嫁给了外乡人,他再想找,却被父亲派来的人抓了回去。
杜清恒原以为只要徐氏过得好,那在不在一起也无所谓了,不曾想徐氏所嫁的居然是这种人!
小姑娘还在哭,期间断断续续的补充这些年徐氏的处境:“我爹时常打我娘,一喝醉回家就打我娘,没钱也打我娘,逼我娘下完地就去缝衣服赚钱……呜呜呜……”
越听杜清恒就越痛苦,到最后几乎已经直不起身。
小姑娘还在继续说:“我娘说,让我不要在那个家待了,她让我来找你,说你是一个很好的叔叔……然后我逃了出来,一路乞讨问路走到这里。”
说到后面,小姑娘才想起来什么,从衣袖中拿出一只雕刻一朵梨花的木钗。
看见木钗的那刻,杜清恒更是心如绞痛。
那是当年他晚上完成功课后,在烛火下一刀一刀雕出来送给心爱的姑娘的。
悔恨与恨意几乎要将他撕碎,在看到这木钗的时候,恨意更是到达巅峰。
于是书童第一次见到儒雅随和的先生,握着那平平无奇的木钗,居然一字一句犹如泣血的道:“我要他们死!”
他整个人仿佛被囚进牢笼的野兽,下一刻就要冲出去与人同归于尽,巨大的气势反差下,院子里其他人都愣了一下。
小姑娘也征了,下一刻杜清恒向大门走去。
她反应过来,赶紧追上来:“不,别去!”
她抓住杜清恒的袖袍,泪流满面道:“别去,我娘之前说过,吴老板为人霸道残忍,县老爷也是他的妹夫,任何人只要惹到他都没有好下场!她不想你被卷进来!”
“那又如何?”杜清恒猛地停住脚步,咬牙吼道:“那又如何!”
“我去报官,我去写诉状!县令就行就郡守!总有人能主持公道!”小姑娘拽着杜清恒的袖袍,被他甩开:“我要他们给良蕙偿命!”
“等等,等等!”小姑娘忽然反应过来,冲已经走出去老远的人大喊:“我娘还没死!我是来带你去见她最后一面的。”
杜清恒停住脚步,满腔怒意因为这句话停滞一下,随后反应过来所谓最后一面的意思,又是一阵悲哀绞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