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快步走回来,抓着小姑娘的肩:“走!”
杜清恒根本等不了,当晚收拾好盘缠,都没心情叮嘱书童张贴停课的宣告,带着小姑娘和一个大夫三个人就出了城。
他只恨自己不认路,不然恨不得骑着马飞到徐良蕙面前。
一路上他都绷紧脸,连连催促门房快些,生怕去晚一步。
他是儒生,已经十多年没有离开过县城,一路上马车颠簸,他吐了好几回,却咬牙撑着,不肯歇息。
小姑娘看他这急迫的模样也有些动容,好几次开口想说什么,都忍住了。
颠簸三天后,终于到了小姑娘所说的村落。
她带着清瘦许多的杜清恒走到一处破败的茅草屋前:“我娘倒下后,我爹就把她赶出家里,只能在这里……”
看着眼前荒凉的茅草屋,杜清恒满眼痛苦。
走到门前,触及那层破烂仿佛一碰就掉的门板,他闭了眼,然后推开门。
看着他和大夫走进幻境,小姑娘卸了脸上的悲切表情,四下找说好会来接应自己的人。
不远处,叶溪坐在树上看着前面的茅草屋,对一旁的姜予说:“赌一赌吧。”
姜予逗弄怀里的奶狗,没有抬头:“你想赌什么?”
“我赌这个男人会带走徐良蕙。”
姜予看她一眼:“你知道我这个幻境里是什么吗?”
叶溪道:“说说。”
“十年。”姜予说。
叶溪:“嘶?”
杜清恒走进茅草屋,在遍地凌乱发霉的稻草一角找到隆起的棉被。
他几乎是屏着呼吸走过去,颤抖着手揭开棉被。
棉被下的女人枯瘦如柴,一张脸上已经找不到半点当初的痕迹,裸露的皮肤上随处可见的冻疮脓包。
杜清恒却依旧一眼认出那是梨花树下对他笑的姑娘,眼泪瞬间决堤,小心把女人抱进怀里,连伸手试一试她的呼吸的动作都不敢有,扭头崩溃的喊:“你快看看她!求你救救她!”
马车旁,姜予丢给来讨赏的小姑娘一个荷包,继续说:“徐良蕙能救活,杜清恒会带走她,可能还会娶她为妻。可是徐良蕙的病养不好,以杜清恒的家底,根本维持不了多久,不如我们赌一赌他能坚持几年?”
叶溪品了品,叹道:“你真狠。”看了片刻,却仍旧道:“我觉得他能坚持到最后。”
两人继续看。
幻境中流速飞快,两人眼里的画面仿佛开了倍速。
看着杜清恒带徐良蕙回书塾,看着他们在书塾下拜堂成亲,看着徐良蕙的身体每况日下,看着不好金银的杜清恒遣散书塾千辛万苦凑徐良蕙的医药费,看着徐良蕙死后杜清恒选择在她的坟边建屋。
“我赢了。”叶溪心情大好,拍拍手站起来,对姜予说:“给人解除幻境吧。”
姜予没什么表情,挥挥手,房屋中的二人忽然惊醒。
之后她抹去二人的记忆,现身取代陪杜清恒一路来的小姑娘,和他回马家村。
杜清恒大梦十年精神还没缓过来,以为是乘车疲惫的原因,见姜予脸上没有半点急切神色,语气复杂带着点愤怒道:“你一点都不担心吗?!”
姜予摸着怀里狗崽瞥他一眼,没有计较。
到了马家村,马车在大道停下,姜予抱着狗崽一言不发的走在前面带路。
杜清恒一脸焦急担心,走过羊肠小道,最后面前只有两户人家。
尽头那家竖着篱笆,矮矮的豆藤刚刚爬上篱笆脚,杜清恒却瞬间辨出那户就是徐氏所在,因为徐氏曾经就喜欢在院子外这样布置。
也是急中生乱,他都没有思考眼前所见与小姑娘之前描述不符,快步上前推开矮门,就看见在屋檐下编竹席的妇人。
妇人没抬头,听见声响还以为是姜予,笑吟吟道:“回来啦?怎么不多玩……”
一回头,看见栅栏边红着眼看着她的儒雅男人,剩下的话都没了声。
“你……”徐良蕙怔怔的,不敢相信自己所见。
直到男人哽咽着唤了一声良蕙,接着快步上前将她拥入怀中:“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旁边一起赶来的大夫和姜予并肩站在院外,打量片刻道:“我看这位夫人面色红润眼神明亮,不像有事的样子啊?”
姜予道:“相思病。”
大夫沉默片刻,大概也想清楚了是怎么回事,总之没有人生病就好:“不管怎么样,出诊费结一下。”
姜予递给他一个荷包:“稍后我会安排您回去。”
姜予带着大夫往外走,给他们留独处空间。
旁边张小妹在院子喂鸡,看见她和两个陌生男人一起回来,然后其中一个陌生男人就抱住徐良蕙,她小声打听:“哎哎,幺幺,那人是谁啊?”
姜予面无表情:“我继父。”
限制解除,奇生猫着飞上来,贴在姜予袖子下面小声嘀咕:“你出门就是为了给自己找个爹啊?早说啊,何必跑那么远,我当你爹就是了。”
姜予抬手禁言。
奇生这次不闹了,姜予走的方向是上山,他估摸着和以前一样打几个猎物做点事就能解除了。
傍晚,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姜予拎着扒完皮的兔子野鸡往回走。
老远就看见杜清恒送别那位大夫。
他还要留下,便把马车给了大夫让他先回去,又给了大夫一笔出诊费。
啥也没做拿两份出诊费,大夫走的时候笑的嘴都合不拢。
姜予一回来杜清恒就盯着她了,徐氏不知道做什么进了屋子没出来,院子里只有杜清恒在挽着袖子给菜苗松土。
见她推开竹门进来,杜清恒拿着锄头皱着眉教训道:“你这丫头,居然敢一个人跑到外县!还编排你的母亲骗我!还有,来的路上我就想说了,你一个姑娘家家学着人家拿把剑做什么?伤到自己怎么办?”听这语气,俨然已经把自己当做姜予的长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