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德老爷将卷宗还给了沃尔特,后者又翻越了一些文件,明确了关押劳伦斯的房间,便从墙上取下生锈的钥匙,领着大家继续往上层走。
五楼是审讯室,一些已经腐朽成灰团的木制刑具杂乱地丢弃在地上,枷锁、链球、铁处女——这是中世纪的象征,在现在看来似乎是有些践踏人性、泯灭人道了。然而并没有人在意这些。
从六楼往上,便是关押犯人的监牢了。锈迹斑斑的铁栏杆在与中央圆柱形成了一个同心圆,并在坚硬的岩石墙壁均分为三个单间,接近2米的高度给予了犯人们一定的活动空间,但供人行走的通道却很是狭窄,这说明行人并不是这里的常客,而囚犯则终要习惯与黑暗为伍的漫长岁月。
巴德老爷一行人站在台阶上,小心翼翼地注视着牢房里的情况,生怕有什么精神错乱的家伙从黑暗中跳出来。
“现在已经没人关这了,放心吧。”沃尔特提着灯,继续快速地往上走。
爬楼的过程对巴德老爷这样的胖子来说绝对是一种折磨,因饮食不节制和缺乏运动而堆积的大量脂肪,在爬了三层楼以后便已重得如炮弹一般,使劲地把巴德老爷往下拉。他大口喘着粗气,用带着羡慕与嫉妒的眼神,瞪着身前那些年轻力壮的背影,心中涌动着悔恨与懊恼。而卡特虽然是个海盗,可也上了年纪,所以和他一样落在了后头。
“我不行了,我要休息!”巴德老爷耍赖般地说,并一屁股坐在肮脏的阶梯上,赌气似地看着楼下。
“不是吧,就这出息,也想去寻找失落宝藏?”阿尔忍不住笑出了声。
“体谅一下他吧,那圆滚滚的肚子,怕不是怀孕六个月了。”克劳对即将获得第三枚金币感到欢欣鼓舞,竟也忍不住冲巴德老爷开起了恶劣的玩笑。
好在,通往塔顶的道路并不算太长,不一会,领头的人们便走到了顶层。沃尔特将提灯放下,用生锈的钥匙不停地插试房间里面的一扇铁制牢门。
令人意外的是,这里并不比底下基层要来得黑暗,洁白的月光刚好能够穿过牢房上的窗口,照射在脏乱的石头地面上。这里干草遍地,垃圾成堆,与其他房间一样缺少打理。冷风从同样的窗口灌入室内,绕着中心的石柱阶梯转了一圈,又从另一边的窗口穿出。哀嚎的风声带着冰凉的温度拂过人脸,激起了一层层的鸡皮疙瘩。
“哎哟,可真够高的。”巴德老爷最后一个走上了平台,正靠在栏杆上大口地喘着粗气。
“请进吧。”沃尔特成功打开了牢门。
阿尔弗雷德难以想象凡人如何在这种环境下生存,这间牢房严重漏风,墙上和地板上的每一块石砖都因经年累月的冷风吹拂而变得坚硬而冰凉,就连站在其上都感到脚底阴冷。正所谓高处不胜寒,在秋高气爽的十月尚且如此,更不用提大雪纷飞的圣诞时节了。
“我说过,这里的条件并不好,骗子劳伦斯只活了一年是有原因的。”沃尔特面无表情地说。
“哼,至少视野还算不错。”克劳来到窗边,查看外面的风景。由于窗口较大,他可以轻松地探出头去,既能看到塔楼底下黑漆漆的监狱花园,也能看到远处城区的灯火阑珊。
“快干正事吧,先生们!”卡特急不可耐地嚷道。
“可是这里什么也没有啊。”阿尔弗雷德茫然地看着四周,时而因寒冷而打个哆嗦。
“仔细找找,不要漏过任何一个细节,肯定有东西的。”巴德老爷自信地说道,他似乎忘记了挂在腿上的几斤脂肪,反而像只敏捷的兔子,飞快地冲进牢房,开始扫视这里的每一个角落。
过了几分钟,这种自信变得有些焦躁不安。
过了半小时,一种上当受骗的愤然情绪在人们心间弥漫开来。
“你确定这里有东西?”卡特粗暴地质问道。
“如果按照劳伦斯那隐晦的提示来看,他的确是将金币藏在这儿的啊。”巴德老爷擦了擦汗,看起来已不如一开始那般自信了。
“你可别忘了,他的外号是‘骗子’,也许他是故意说那些话,来勾引你们这样的白痴上门的呢。”沃尔特摇了摇头,对飞黄腾达的美梦也不抱什么期望了。
“就是,哪有人能够将金子带进监狱的?我们本就不该听胖老头胡说!”卡特生气地直嚷嚷。
“你们别急,咱们……再找找,再找找!”
阿尔弗雷德可不愿如此轻易地放弃。他好不容易接近了巴德老爷的核心秘密,因此宁愿确信金币就在此处。他开始打量起劳伦斯曾经生活过的痕迹,打算从其中找到一些蛛丝马迹。
知道自己所站的地方,在两百年前是另一人的居所,这是一种沧海桑田的感觉。他不禁想知道,劳伦斯在生命的最后时刻,究竟在想些什么,做些什么。他是否对自己的命运感到悲愤?是否为不知足的奢侈无度而感到懊悔?显然,他在这里感到度日如年,每每度过苦难的一天,他便在墙上划下一笔记号,那么,当大限将至之时,看着着满墙的记号,他是害怕还是欣慰呢?
“那位少爷,专注一些!”克劳注意到了走神的家伙,便凑到阿尔弗雷德身边说道。
即使他们现在缔结了脆弱的合作关系,也无法改变一个现实:海盗是邪恶的化身,是追求正义精神的阿尔弗雷德所鄙夷的存在。但凡事都有例外,也许是因为与那刀疤脸的卡特相比,克劳显得太过温和;也许是因为在他们第一次交锋之时,克劳有意移开了刀刃从而保护了阿尔;更多的可能是因为他在淑女号上听耶米尔诉说了太多关于克劳的“伟大”事迹。总之,对于红发的克劳,阿尔有一股子莫名其妙的亲近感。
红发的海盗不仅散发着只有见多识广之人才拥有的从容,更兼具街头浪子为生活奋斗不息的坚毅。对于这样的人,阿尔弗雷德虽不愿将心思全盘托出,却在潜意识里放松了对他的警惕,便将自己的想法告诉了他。
克劳默默地听完阿尔关于劳伦斯的沮丧感怀,意味深长地望着仍在苦苦搜寻的巴德老爷和已经心急如焚的卡特,最后他移开了视线,望着那堵刻满了辛酸印记的冰冷墙壁,陷入了沉思。
“得了,这下连聪明的克劳都没辙了。”阿尔郁闷地想,在这样的境况下,人的信心无疑会受到打击,他不禁想,难道劳伦斯真的是个骗子,编造了关于失落宝藏的一切?亦或者他只是个神经错乱的家伙,自以为受到了神谕的启示,实际只是向外界传递自己的疯狂? 阿尔弗雷德比较偏向于后者,因为这能解释他为什么敢对王公贵族动手。
“这里有问题。”克劳像是自言自语般地小声嘟囔,只有阿尔能够听见这句话。
“是啊,我们问题多了去了。”他附和道。
“不,我是说这里。”克劳突然激动了起来,颤抖地指着墙上的标记。“卡特,卡特你快过来!”
“怎么了?”卡特皱着眉头,不耐烦地挪了过来。
“这东西不正常,你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