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郝义仁的眉头一直紧锁不放,他急忙又夹一筷子,把饺子放到嘴里,强颜欢笑。
“郝叔,我挺好养的。等我以后,我一定会好好赚钱,孝敬您的,您别觉得我麻烦。”
“麻烦啥啊麻烦,这玩意你吃得顺口不?”
郝义仁的脑子突然想起了什么,只知道昔日的少年,脾气大,爱挑食,嘴叼得很。
单是吃的这方面来说,可把他爸爸折腾个半死。
给他大把大把零花钱,让他自个儿去买,偏不。
偏嫌弃这不好吃,那边重口难吃,直叫他爸头痛欲裂,非得每天抽出时间,回家一趟给他做饭。
郝义仁做饭不咋样,于是,在尝到好几次戴警官做的绝佳饭菜后,决定好生赖上他。
“能的。”
戴竹阳忍下想要呕吐的欲望,硬生生把青椒味的饺子咽进肚子里,得体且疏离地笑笑。
他在这里待了太久,全然忘记了,他身为宋霖珏的习惯。
宋霖珏才不会挑食,他能温吞地咽下一切难吃不喜的食材,让胃酸在胃里疯狂叫嚣着摧毁讨厌的食材。
他被训练面不改色地吃下这些,甚至还要配上得体的微笑去感谢。
就连他的肌肉记忆都混沌错乱,他应该是喜欢吃这些的。
不管喜不喜欢,不管讨不讨厌,一视同仁,他要习惯去吞咽下去。
“习惯了。”
如同往前的三年一般,他眨了眨眼睛,让眼底的红色不这么明显。
他的眉眼总是泛着似有若无的笑意,连嘴唇都是恰到好处的角度。
三年前,他失去了心爱他的父亲,离开熟悉的家乡,前往北京,做了一场名为宋霖珏的噩梦。
现在,他回到了熟悉的家乡,却抓不住当年他熟悉的影子。
他长大了。
已经不是那个,仅仅一句挑食,就会有父亲来做饭的小孩了。
他不像昔日的戴竹阳了。
昔日的戴竹阳不需要习惯那么多的琐事,他自由自在,如山间的一缕清风,想要到哪里去就到哪里去。
现在的他,是被锁住的太阳。日升日落,循规蹈矩。
太阳会落寞吗?
会的。
它只能生活在人们的仰望中,而当黑夜来临的时候,它孤独地望着月亮和繁星点点。在此刻,它成为了真正的影子,生活在它们的背后。
或许有时候,连影子也不来怜它。
它可悲又孤独。
自怨自艾,只能默默等着第二日的破晓。
他是宋霖珏的影子,是太阳于黑夜里的沉默。
是白日披着宋霖珏名字的太阳,享受着不属于他的光环和赞美。
他是谁呢?
在这片土地上,他失去了父亲,连房子都卖了。
那他还拥有什么呢?
“竹阳?竹阳。”
旁边有人在疯狂喊他的名字,他的胳膊被推得生疼。
额头湿哒哒的,碎发应该被汗水黏着,黏糊得不行。
“郝叔,我在。”
他的声音软绵绵的。
和昨天醉酒的黏糊不同,是真的气若游丝,有气无力,连多说一个字都快要噶过去的那种。
他眼里恢复了清明,晃晃脑袋里的水,安抚性地笑笑。
“太呛了,我嗓子疼。”
“行,里头还有兔包,叔给你端来。”
他低垂下了头,乖巧笑笑,嗯了一句,算是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