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巧不巧,吕负薪是“三班的人”。
题目是:
“分两日,将这片药圃除草,浇水。”
已知考悟性、心性,以及半天完工。
如何审题?
半日除完草,浇完水;
一日除一半草和浇一半水,第二日补上另一半;
一日除草一日浇水,二者的先后顺序也有讲究,杂草不除就会吸取属于药草的水分,可是除了杂草不符合“无为”。
(“道常无为而无不为。”道永远是顺任自然而无所作为的,却又没有什么事情不是它所作为的。)
话说,今早瓢泼大雨,再浇水恐怕不会淹死这些药草,这算坏事方面的“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吧?
但薛泽说了要浇水,水桶也在这里,说明他先前还在浇水,那就要浇水!
吕负薪忽然想起来什么,他决定半日做完一切。
“足蒸暑土气,背灼炎天光。”
“力尽不知热,但惜夏日长。”
双脚受地面的热气熏蒸,脊梁上烤晒着炎热的阳光;精疲力竭仿佛不知道天气炎热,只是珍惜夏日天长。
每每读到或者看见有人在农田顶着烈日做农活,他就会感同身受的以为自己能到凭空体会、能虚空理解。
只有身体力行之后,他才知道自己所“感同身受”的不过是精神劳苦。
汗水顺着脸颊流在黑土中,远处传来一股饭菜的香味。
抬起满是汗水的头看去,两个捧着碗筷的道士,一个老的、一个小的。
他们洋溢着丰衣足食的淳朴笑容。
不对,那个小的是在炫耀,炫耀他有饭吃,自己还得饿着肚子拔草。
薛国师坐在屋檐下的阴影中,亲切的对他说:“施主要是饿了,锅里还有饭。”
“师傅,徒儿早上吃撑了。”
一个叫施主,一个叫师傅...
小道童呵呵一笑:“吃撑了,所以没事找事?”
吕负薪没有理他,这可把小道童气得不轻,碗里的饭菜都没有味道了,老道士将碗里的肉夹给小道童,这才好些。
一老一小两个并肩坐,一起吃着饭菜。
他不知道最后是白发人送黑发人,还是黑发人送白发人。
他想到了小老头。
忽然
吕负薪发现滴在土里的除了汗水还有泪水,他赶忙擦了擦,情绪貌似有点失控了,至少他不应该突然流泪。
“师傅,他是不是饿哭了?”
“可能是吧,当别人饿的时候,我们又有多余饭菜的时候,应该怎么办?”
薛泽无时无刻都在教导小道童,他似乎真的很在意这个徒弟。
“啧,徒儿知道了。”
小道童端着碗,慢悠慢悠去厨房,最后端出两个碗给“狗东西”。
“呐!吃吧,还热的。”
吕负薪抬头望了望“没礼貌的小鬼”,把满手的泥,先在水桶里面的泥水洗了洗,在身上擦干净,才接过碗筷。
“谢了。”
他也走到屋檐坐下,和薛泽中间夹着小道童,当然是小道童硬挤进去的,他才不想师傅挨着这样的“狗东西”。
薛国师嚼着饭,笑着问:“怎么样,我炒的饭好吃吗?”
“马马虎虎。”
吕负薪大口吃着饭。
小道童鄙夷道:“马马虎虎你还吃这么快?!”
“外面比这好吃的多如繁星,但。”
吕负薪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下去,吞了几口饭之后,才说:“但能做出这种味道的人就永远只有一个,你有你的师傅,打个不恰当的比喻,要是有一天,你再也见不到你的师傅,饿了再也吃不到他炒的饭,错了再也听不见他的尊尊教导”
“这么大的屋子就剩下你一个人,草!”
吕负薪大骂一声,一只手捂着眼睛,他的眼泪止不住的往下落,他用全身的力气不让自己的脸露出最丑陋的表情,只觉得咬肌很酸。
“呜呜呜呜呜啊啊啊啊啊啊!!”
小道童一想到那个画面就吓的,抱着师傅嚎啕大哭起来,鼻涕眼泪一起流,哭的泣不成声,薛国师则是轻抚他的脑袋、拍他背,笑着给他把鼻涕泡擦去。
“草!小声点哭,听到你哭我就他娘的想哭,草!!”
情绪一激动就把手里的碗筷给摔在地上了,但没人会去注意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