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候不早,铺子里的客人们陆陆续续散了,有人在门口那儿相互说着闲话道别,边儿上还有人吆喝着让店里的伙计去牵自己的马来,还有人吃多了酒,一手拍着胸脯子,一手搭在身边儿人的肩头上,正放声说着大话。
渡口行人拖着影子往回走,剩下几只孤零零的小船漂泊在水上,船夫蹲在船头那儿吃馕,两边儿的芦苇丛里有白鹭扑棱棱飞起来,又扑棱棱落回去,整个芦苇丛都跟着晃荡起来。
青犊抱着手,左手上拿了两串糖葫芦,靠在铺子门口的大石磨上,他刚吃完两串烤羊肉,这会儿,嘴里还叼着剩下的一根签子,百无聊赖地盯着远方。
“小哥,”铺子掌柜家六岁的小儿子平安从远处跑过来,隔了老远儿就朝着青犊抬手挥了挥,“小哥!”
青犊顺声望过去,朝他抬了抬下巴,顺带着也抬手回应了他一番。
平安撒丫子跑过去,近了青犊跟前,满脸兴奋地指了指后头,“小哥,那马车过来了,停在巷子外头呢,一会儿就该走过来了!”
“知道了。”青犊笑眯眯地答应了一声,抬手揉了揉平安的脑袋,又把手上的糖葫芦递给他,“拿去吧。”
平安抓着糖葫芦,欢快地叫起来,“小哥下回有事儿还得找我!”
“行,必定找你。玩儿去吧。”青犊又揉了一把平安的脑袋,这孩子,体格好,倒是个适合练武的。
回头他找个机会问问掌柜的,若是他们两口子愿意,那他把这孩子带在身边儿,好好学一学,日后,就算不能靠这个立一番事业,到底也能多一份安身立命的本事。
平安再欢呼一声,捏着糖葫芦一阵风似地跑远了。
青犊笑眯眯地在原地瞧着,过了片刻,才提脚往渡口东边儿过去。
东边又条街巷,直通渡口这儿,王荆要过来,从这儿是最快的。
果然,他等了没多会儿,便瞧见一身黑衣的王荆自街巷那头快步走过来,青犊抬脚迎上去,“王四爷好。我们爷让我迎迎您,咱们从后门进,直接到后院儿里,免得被人看了去。”
王荆停住脚,上下扫了满脸笑意的青犊一眼,又顺着他手指头指着的方向瞟了一眼,冷哼一声,“你们家世子还挺周全。”
这话,摆明了不是什么好话。
若说他周全,他偏又挑在这人来人往的地方,若说他不周全,他倒还知道让人在外头迎一迎。
这样的“周全”,给王荆都气笑了。
青犊嘿嘿两声,没答这话,只朝着王荆伸手比划了一下,“王四爷,请随我来吧。”
王荆又是一声冷哼,拂袖走在前头,青犊收了手,快步赶到前头去给他引路。
铺子后头的院子是前两年才盘下来的,原本是也是家做生意的小店,公孙铸叫人打通了院墙,往原先的院墙那地界上种了一架蔷薇,这会子正是花期最后的日子,一簇簇开得盛大又绚烂,低头望去,地上也落了不少花瓣。
王荆踩过地上的花瓣,随青犊一道进了连廊里,顺着往里走了一段,便见一个十分机灵的小子跑上前来,笑吟吟地道,“给爷请安,爷里头请,茶水点心已经备好了,世子爷那边还得有一会儿,爷进去坐一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