徽州府山多田少，多年来灌溉农田一直问题很多。

这种地形可怕之处在于，一旦多日不下雨，农户要浇灌个农田，要费老大劲去打水。上下山极为吃力。要是一旦雨水多了，农田轻易毁于一旦。

这地方天生似乎就不适合种田，可又由于靠山，总有吃食可寻觅，所以不可能没有老百姓在这里居住。居住自然要开垦农田，于是只能想别的办法。

徽州府的水并不比其他地方多。官府和老百姓就想出来了一个“堨”。类似于小堤坝，多了个储水再利用的功能，细节上稍有区别。

然而徽州山多，当然有山洪。山洪一来，什么修建好的堨都能被轻易冲垮，于是农田又轻而易举被毁掉。众多官员和当地百姓总要想方设法进行材料改造。

这一会儿有官员想出了用这个石头，过段时间有乡绅再找到了更坚硬的石头。钱财也是各方摊着付，多年来会花钱找人日常维护。

如此看来，徽州府的水似乎很好治，并没有太多麻烦。

可其实，徽州前头有先帝在位时期常常泛滥的黄河，徽州后头有江南一带有常常泛滥的淮河。这两条河流在祖帝时期就令祖帝头痛不已，可惜当时实在没钱去折腾，这便一代代拖下来，每回修一点是一点。

到了淮河这会儿，治河必先治淮，治淮必治上游徽州府，很快成了一句极其重要的话。

这事怎么说呢，纪文海那天在宫里，眼光不可谓不毒。

他用着最朴实无华憨厚的脸，用尖锐犀利且远超百年的目光，对姜芮的引黄河之水入淮河，点出了一件事：“陛下这念头很好，可防黄龙往北满溢，只是此事不可只看眼前，一旦入黄龙入淮，下游百姓必遭难。”

别看黄河算是北方河流，可河流这事，人力极其难与天斗。入淮河之后，最后遭难的必会有淮河入海口的百姓。一旦泛滥，遍地滩涂。草木难生，百姓难活。

姜芮将纪文海的话也放在了台面上说：“引黄龙入淮，北方二十年可稳无灾，下游疏通水道，迁走部分百姓，也能保南方百姓平安。然黄龙水浊，五十年，百年之后，若是黄龙不变道，下游必将运道俱淤，全河逆流。”

话的意思就放在这儿了。

水道肯定要修，不然过些年说不定北方就要遭殃了。南方百姓可以迁，反正二三十年至少可以护住。就算有洪水也是小打小闹，不足为惧。

但是黄河里面泥沙太多，冲到下游，回头全河逆流可不是开玩笑的事。田地种不了，捕鱼难抓鱼。草木难生，车马难行。严重一些连日暴雨的话，直接死伤无数，疾病丛生，一县覆灭牵连州府。

除去入海口的百姓，沿途不知道也有多少百姓要遭殃。到时候失去一个王朝都不是没可能。一旦出个事，不是死一两个人，是几十万几百万的百姓！农田一块不留，金银财宝半点没用！

到时候现在这位皇帝和在场的所有官员或许都不在位了，与他们无关了，可后头的皇帝、官员，一个个会头痛到茶饭不思，夜不能寐。江南遭殃，北方缺粮，朝堂到时候想赈灾都没法赈下去。

这事情可比所谓建造行宫大多了。是可谓百年大计的重事，不可随意含糊。花的钱值不值得，要不要动大手笔去如此做。六部尚书包括首辅以及摄政王盛子恒，同一时间沉思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