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业城东门往外大约三十里处,有一条蜿蜒流淌着的清澈小河。河水潺潺流动,宛如一首轻柔的乐章,其流速缓慢,仿佛时间都在这里放慢了脚步。
河畔边,一座简陋却不失雅致的草庐静静矗立着。草庐内,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正悠然自得地烹制香茗。这位老人深谙茶道精髓,只见他手法娴熟、动作行云流水般自然流畅,丝毫不见慌乱与匆忙。每一个步骤都是那么有条不紊,如同一幅精心绘制的画卷。
就在这时,一名男子迈着稳健的步伐走进了草庐。老人微微抬起头,目光温和地望向男子,微笑道:“你来的时机恰到好处啊!我刚刚才将这壶茶烹制完成,快来尝尝味道如何?”
男子毫不客气,径直走到老人面前,席地而坐。他先是小心翼翼地端起茶盏,轻轻吹拂几下,让热气稍稍散去一些。接着,他将鼻子凑近茶盏边缘,深深吸了一口气,仔细品味着那股清幽的茶香。待到茶水稍凉之后,男子轻抿一小口,让茶汤在口中慢慢流转,感受着其中细腻且丰富的滋味变化。
随后,他缓缓放下茶盏,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对老人赞叹道:“父亲大人的茶艺真是越发精湛高超了,这茶入口甘醇,回味悠长,令人陶醉不已。”
听到儿子的夸赞,老人脸上的笑意更浓了几分,轻声问道:“那你可尝得出来,这究竟是何种茶叶所泡制而成?”
男子略作思考,再次端起茶盏轻啜一口,细细品味一番后,若有所思地回答道:“这茶的味道颇有些像闻名遐迩的云雾茶,但仔细分辨之下,却又有所不同。口感独特,甚是好喝。不知父亲能否告知孩儿,这到底是何茶呢?”
老人微微一笑,眼中闪过一丝回忆之色,缓缓开口道:“此乃当年我与你二位叔父在隆中的一次相聚之时,他们赠予我的野生茶叶。因这种茶树多生长于卧龙岗之上,故而当地百姓便给它取了个颇为贴切的名字——卧龙茶。”
男子轻抿一口杯中的茶水,缓缓放下茶杯,感慨地说道:“原来此茶乃是叔父赠予父亲的啊,怪不得如此香醇可口。”言罢,他忍不住再次端起茶杯,轻轻嗅着那股清幽的茶香,然后小口小口地品味着。
坐在一旁的老人听到这话,不禁长叹一声,语气沉重地道:“是啊,只可惜如今已是物是人非。我想,在我的有生之年怕是难以再见到你那两位叔父了。可悲可叹呐!我们本是一母所生的亲兄弟,然而其中一人却早已与我们天人永隔,而另一人则远在海角天涯,不知何时才能重逢。”
男子赶忙安慰道:“父亲切莫太过伤感,世事难料,说不定日后您与三叔父仍有缘能够再度相见呢。”说罢,他关切地看向老人。
老人微微抬起头,目光落在男子身上,凝视片刻后说道:“此次你前往广州一行,归来之后似乎变得更加成熟稳重、阅历丰富了。”
男子闻言,先是一愣,随后苦笑着摇了摇头,叹息道:“唉,父亲过奖了。只是儿子此番前去广州,虽历经磨练,但最终还是吃了败仗,实在惭愧得很。”
原本神色略显凝重的老人听闻此言,突然间哈哈大笑起来,笑声回荡在屋内。待笑声稍歇,老人才开口道:“哈哈,无妨无妨。其实在行军打仗这方面,你倒还真有些像我。想当年,我多次率领军队出征,可几乎从未取得过胜利。所以啊,胜败乃兵家常事,无需过于介怀。”
这位男子自是诸葛恪,而那位老者则是他的父亲诸葛瑾。此时的诸葛瑾已年逾六旬,满头银丝如雪般洁白,岁月的痕迹深深地刻在了他那饱经风霜的面容之上。因常年隐居在此处,远离尘世喧嚣,诸葛瑾的身上竟不知不觉间多了一丝超凡脱俗的仙气。
想当年,诸葛瑾也曾满怀壮志地投身于东吴的事务之中,但随着时间的推移,诸多不如意之事令他对东吴渐渐失去了信心,最终心灰意冷之下选择了归隐田园。然而,尽管如此,他却并未阻止自己的儿子们步入仕途,因为他深知每个人都有权选择属于自己的人生道路。
只是,如果让诸葛瑾知晓他一直视若珍宝的儿子居然背着他与皇后私通,甚至还做出了秽乱宫闱这般大逆不道之事,恐怕会气得当场昏厥过去,乃至一命呜呼也未可知啊!
只见诸葛恪一脸恭敬地说道:“父亲所言极是,儿子定当谨记教诲,绝不会再像之前那般狂妄自大、信口胡言以致犯下错误。此次失利乃儿之过,我定会将此教训铭刻于心,且看我在一年之后如何力挽狂澜,扭转这不利局势。”
诸葛瑾语重心长地道:“拥有如此壮志豪情固然值得称赞,但需知凡事只要竭尽全力便足矣。许多时候,诸多事务并非单凭人力便可达成。”
诸葛恪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笑容回应道:“父亲如今所言越发充满哲理了呢。”
诸葛瑾轻轻摇了摇头,叹息一声后接着道:“怕是你长久身处仕途,周身早已沾染不少世俗之气,故而才会觉着我这寻常言语饶有趣味罢了。”
诸葛恪略作思索,然后点头应道:“父亲所言极是,不过依儿看,恐怕儿子这满身的俗气一时半会儿还是难以消除干净。”
稍作停顿,诸葛瑾目光深邃地望向远方,缓缓开口道:“此乃你自己所选定的人生道路,恰如我昔日之抉择一般。既已做出决定,那便义无反顾地走下去吧。倘若当年陛下未曾背弃承诺,又或者先太子未遭逢那般厄运而英年早逝,或许此时的我亦仍深陷于世俗之中,未能脱身呢。”
诸葛恪闻言不禁笑出声来,打趣道:“若父亲有意重归朝堂,想必陛下定会满心欢喜、盛情相迎的。”
诸葛瑾听闻此言,急忙连连摆手,面露惶恐之色道:“我费了好大一番力气,方才稍稍褪去些许俗气,你莫要再将我重新卷入其中,玷污了这份来之不易的清静啊。”言罢,诸葛恪更是笑得前仰后合起来。
诸葛瑾微笑着道:“已临近正午时分,不如用过午膳之后再行离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