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让银爻放松下来,卢世镜倒是个妙人。
“卢史官不与家中说明白便独自前来,可好交代?有范阳卢氏为卢史官撑腰,何必来战乱之地受苦?”银爻顺着之前的话头问道。
卢世镜苦笑道:“自然不好交代,不过即便如此,卢某也要前来,史官便要记实,若所记皆虚,怎担得史官之名?范阳卢氏的名头,卢某希望只是卢某担任史官的信誉,而不是逃脱责任的由头,如今长兄说不定在长安骂卢某呆傻呢!”
“卢史官如此费心费力记载的史实,若是未能流传于世,岂不是可惜了?”银爻不由得问道,她知道厚厚的史书上,没有李乐的姓名,也没有卢世镜的。
“这又何妨?”卢世镜笑得开怀,“卢某记载的是无愧本心、无愧天地,正如李四小姐,身为女子,处于深闺之中仍有奔赴前线、安抚百姓的热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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谈话间,两人一前一后拐进窄道中,卢世镜拦着银爻,说他是男子应让他走前面。银爻轻笑,卢世镜年纪不大,面如脂粉,背影有些瘦,走路时却是将背脊直起,清风霁月,朗朗少年,仿佛一个人便能挡下所有风雨。
说是窄道,实际上是一条废弃的老街道,岁月久了,街道太窄,也不通往城市繁华地带,久而久之,原先的老住户便全部搬走,只剩下一幢幢年久失修的老破宅。这样的地方,倒成为无家可归的人的住处,郑昌前几日遣人来清点过,仅这一处小街巷便有四千六百多人挤在这里。
老街两边的房屋建筑大多都已经破损,甚至木横梁都已经坍塌,不遮风不挡雨,仿佛下一秒就要被吹得散架了。但就是这样不安全的房屋,还有十几个人挤在里面。
前方的窄道突然跑过来几个穿着破旧的乞丐,一脸警惕地盯着卢世镜,还探头朝他后面看去。卢世镜有意无意地挡住身后的银爻,观察四周的地形。
“是李四小姐?!”
“李四小姐您金贵之躯,怎好到这地方来?”
“李四小姐,这边干净又安全,上这儿来!”
那几个挡在路上的乞丐前几天去义诊过,此刻认出了银爻纷纷热情地招呼着。见状,卢世镜才让出身形来,轻轻吐出一口气,放心地露出身后的女子。
“原来你们几个住在这儿?”银爻走上前,她认得这几个乞丐,她还托他们几个帮忙留意也没有薄玉衡的身影,“你们这几日怎么样,身子有没有好一些?”
“我们没事儿李四小姐,饿久了自然会头晕的,那日只不过是太久没吃饭了,现在身子爽利的很呢!”其中一个笑得热呵呵的,哪里还看得出两日前倒在义诊棚子前的虚弱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