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鼓敲响。”
“所有劳役罪徒,迅速集合!”
王德的声音非常严厉。
但在那推门而出后,身上难得纤尘不染的张和看来,无疑也还是缺少了某些内在的威严。
“限时一刻钟吧。”
他慢慢卷起了一块粗糙的帘布。
在平平淡淡的言语声中,用它擦了擦自己出鞘的苗刀。
“凡是迟疑不出者,直接杀无赦。”
厚重的腥味,如同浓墨一般粘腻发稠。
只伴随着某些令人恶心的东西,弥散于左右的无形空气之中。
大日凌云。
那被青年插成了一串的脑袋,眼下已是鲜血淋漓,瞠目欲裂的神色间,满是那种虚幻与现实交杂的梦寐。
有恐惧。
有惊诧。
有后悔。
有失落。
但里面最多最多的,还是那种深入骨髓的麻木不仁。
就仿佛天下的山河之间,已经没有了什么让自己感兴趣的乐事,这余下的后半辈子,就打算在此混吃等死。
只不过是现在这时候,他们没了“等”的过程,直接就给“死”了而已。
“突突突!”
“武力威胁”这四个字,并不能代表什么道德的举动。
但如果只从实际出发,那倒还可以客观评判,把其称之为一项“直接而不计后果”的手段。
平房里的劳役,自然是没有选择。
即便他们的本心再怎么不情不愿,可眼瞧着子弹在身旁呼啸而过,也只得迈开脚步,被外面那些扛有重机枪的圣职者逼着压着,给强迫驱赶了出来。
只犹如鱼群一般,聚集在大鼓周边的高台之下。
“呼呼…”
生物密集的区域内,气体自有其混浊起伏。
许多人的脸上,都还有那种未消未减的困意和惊慌。
以至于这些侥幸逃脱了皮肉之苦的存在,就像是先前中心广场上的民众一般,开始变得有些躁动不安。
可二者之间,到底到底,也还是有些区别的。
最简单的不同点就在于,十八区的职业者对两个事件本身的态度,可谓是截然相驳。
例如:
反对与支持。
镇压和默许。
还有那前者不得已而为之的无形威慑,与这当下里,圣职者直接不耐烦的开枪警告的鲜明对比。
“突突突!”
“妄动者杀!”
出头鸟的死亡,总是一种血腥的镇定剂。
而这些东西的种种统合,也就注定了在刚刚被光复后的十八区内,如此般性质相似的两个事件,却又必然会走向不同的结局。
一切的一切。
终究都是时代而已。
“我们这些人,曾被你们称之为暴徒。”
“因此在八十二年里,直接和间接死在你们手上的伤亡,也算得一句‘仇深似海’。”
“所以,现在的圣职者,也就自然而然的,不会是一个偏向于你们的群体。”
“我希望你们理解。”
“但如果,你们实在是理解不了的话。”
“那也可以选择放下脑子,不去理解。”
“反正,营地里,也就只有你们这些人而已。”
“‘理解’与‘不理解’这两个选项,在抛开道德之余,对于我来说,都没什么实质的意义。”
独一而平和的声音,就像是宣扬教义的圣徒布道。
可如果一个人的立场,是站在劳役们的角度上,那张和本次演说的开篇导向,定然是不算太好。
即便他直白。
甚至可以说得上是非常的猖狂。
即便他冷漠。
而且分外自负的,就与他们划清了界限。
但总而言之。
在场的众人虽有不满,可已经好不容易的活到了现在,任谁在那,也不想去试试重机枪的威力。
他们乌泱泱连成一片。
仿佛经过了前些天的审判屠杀后,再度来面对这种环绕周围的武力威慑时,也总算稍稍长了些记性,只大多在分辨青年的言语,侧耳倾听。
“或许,你们会在心底存有侥幸。”
“侥幸自己和谁沾亲带故。”
“侥幸自己慧眼识珠,曾对哪位高人施恩送礼。”
“但在这里,我可以非常明确的和你们保证。”
“不论是谁。”
“只要你们还在我的手下,不论是谁托人来求我,甚至是亲自来求我,那都没用。”
张和眯了眯眼。
待扫视了左右一圈之后,再度重复道:
“不论是谁的人情,在我这里,通通都没有作用。”
一言即毕。
“今天,我只立三条规矩。”
他顺着那股莫名的气势,直接高举单臂,像是个领袖一般,伸出了自己的食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