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里焦灼地抱胸等待着什么,敲打手臂的指尖像点摩斯密码一样一刻都没停过,随着时间的推移,脸色越来越臭。
终于他发现在地上躺尸的桑杰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睛,自己坐了起来。
尤里大步向男人走去:“你总算是醒了,身体感觉怎么样...”
“喂——”
男人像是没有看到他伸来的手,撑着膝盖脚步略微踉跄地站起身,拖着沉重的身体,绕过尤里向前走。
尤里这才觉察出不对劲,向后张望:“卡特呢...他怎么还没有回来?”
再转头哪里还有男人的踪迹。
桑杰一个人来到秘境边缘,用邪眼的力量打破了屏障,硬生生撕开一条通往外界的通道。
“呕...”
强咽下口中腥甜的气息,很多在儿时困扰他已久的噩梦在他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
与此同时,深层梦境下起了雪。
女仆站在庭院里围成一团。
“你们听说了没...夫人、她好像快不行了。”
“什么?...怎么回事,不是今天早上还好好的吗?”
有人叹了口气:“这也难免,自从夫人生下安吉丽娜小姐后,身体就一直不太好.......不、应该说之前夫人的精神状态就不对劲了,真不知道她为什么还要坚持将那孩子生下来。”
“请医生来了吗?”
“请过了,但医生也说......唉——”
“听说夫人知道自己命不久矣,已经遣散了所有仆从,也不想见所有人了。”
小心环顾四周:“都小点声吧,别被桑杰少爷听见,老爷说过不能让少爷知道。”
“瞒也瞒不了太久的...可惜,要是玛格丽特夫人还在就好了,有她在至少还能知道怎么去安慰少爷...”
躲在门后,听到女仆谈话的男孩用双手死死捂住嘴,生怕哽咽声溢出,等听到女仆们离开的声音后,立马低头冲了出去。
没想到刚到半路就被巡逻的士兵拦了下来。
男孩奋力抵抗,但小小的身躯哪里是成年人的对手,瞬间被压制:“放开我!我要去见母亲——!!!!”
“您不能去,这是老爷下达的命令...”
“放开我!!放开我啊——!!!”
“......”
士兵皱眉,不忍地看向别处,一着不慎被男孩狠狠反咬了一口,士兵吃痛地松手,就这样远远看着男孩在他眼皮底下溜走。
看向男孩离开的方向,士兵最终还是没能追上去。
路上冰滑,男孩虽然摔了一跤却又很快爬起,跑上塔楼的旋转台阶。
一定要赶上。
我还有好多没能说出口的话要讲。
其实...我一直很想你。
其实我一直都在盼着你能接我离开。
就算...
你并不爱我也没关系。
厚重的大门被推开。
女人床边的花瓶里,枯败的花朵最后一片摇摇欲坠的花瓣也落了下来,只剩下一枝光秃秃的枝条。
男孩放慢脚步,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床上早已没了气息的女人,流下的眼泪早在一路狂奔中风干。
神情呆愣,两手停在空中,一瞬间都不知道该做什么动作。
“哇啊哦——”
一旁的摇篮里传来婴儿的呓语,男孩蓦然惊醒。
几近木讷地走近摇篮看向那个孩子。
就算被他吵醒,女婴也没有哭泣,懵懂地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盯着桑杰使劲瞧,瞧了一会居然还开心地拍手笑起来。
小桑杰伸出手轻轻碰了一下她的脸,女婴的注意力马上被带走,攥住了男孩的食指。
这是他的妹妹。
一个需要他用尽一生去保护的人。
桑杰将她抱起,疲惫又悲伤的脸慢慢埋进柔软的棉毯里,轻轻说:
“......我只有你了。”
在其他人眼中,身为坎贝尔家族的大少爷也是唯一继承人,他拥有权利、名望、财富还有常人无法企及的未来,但对于桑杰来说,就在今夜,他生命中仅剩下的除了苦涩的回忆就只有怀中抱着的新生命。
从这一夜开始,他不再允许自己懦弱,他将自己所有恐惧深埋心底,用温文尔雅的假面去伪装自己,成为大家心目中最完美的继承人,只为坎贝尔家族的荣誉而活。
因为...只有这样,站在最高点,才能保护她。
卡特站在桑杰身后不远的地方,看着男孩独立在高塔上落寞的背影,心揪了起来。
原来这就是所谓的深层梦境。
如果说深层梦境里就是一个人藏在心中最痛苦的回忆,那桑杰他现在是也回想起这些事了吗。
...
“咳...咳咳......”
从裂隙逃出的桑杰靠在至冬城外的树上,倏的捂嘴干咳起来,展开手掌看着掌心的血迹。
合上眼掩盖眼底的疲态,将脑内纷杂的思绪都强压下去。
正在打理花房的女仆,看到走进来的人时还有些不可思议。
“桑杰少爷,您可终于回来了!”
“您不知道自己一声不吭地离开我们都有多担心吗?您去哪儿了...老爷肯定也会担心的,对了!我去告诉老爷!”
女仆急慌慌地离开,桑杰没有阻拦,脑内突然一痛,蹲下身子剧烈呼吸。
【不要再想了!】
深层梦境开始切换。
看上去年纪不大的青年人满身是血,倒在地上,青年时期的桑杰按住那人脖子上的伤口,但血还是从指缝里不断溢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