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杰根本没反应过来,他也没想到刚才自己冷脸相对的男人,居然会毫不犹豫地在他面前挥剑自刎。
“...为什么?”
听到桑杰这么问,青年笑了。
他说:
“我知道...逃兵的下场是怎样的......对不起,当初欺骗了少爷...逃...叛逃了。”
“回去见到母亲最后一面.......我就已经满足了...”
“把我的尸体带回去,老爷应该不会责难少爷的。”
桑杰怒目圆睁,勉强维持着理智,但语气还是有些咬牙切齿,狠狠地说:“既然走了你就不该回来。”
“但是......少爷你就会受罚吧...老爷......老爷不会允许....这种事情的。”
“呃——”
“你不要再说话了!”桑杰嗓音都有些不稳,往日里的冷静自持的形象在此刻也没办法维持下去了。
染满鲜血的手开始控制不住地发抖,他第一次知道,原来一个看似瘦弱的人居然能流这么多血。
知道自己马上要死的青年抓住桑杰的手,问出了他一直都想问的那个问题:
“那天.....少爷应该已经发现我要逃走的事了,您...是故意放我离开的是吗.......”
桑杰双唇紧闭,将视线偏向一边。
“少爷...是个温柔的人,跟着少爷、做少爷的贴身侍卫是我这辈子做的...最......正确的...选择......”
青年的眼睛逐渐无法再次聚焦,失去光彩,空空的望着天空。
桑杰跪在原地静默了许久,久到起身的时候才发现没有办法,最后还是在其他士兵的搀扶下才勉强站立。
眼前的场景继续坍塌破碎,切换到另一段记忆——
男人火急火燎推开一扇扇门。
“安吉丽娜!”
见桑杰如此盛怒的模样,年轻的女仆心虚地向后退了一步。
“少爷您不必找了,小姐早已经被送走了。”
“什么被送走了。”
“小姐的...遗体。”‘遗体’两个字咬的很轻,因为任谁被这么阴森可怖的眼神死死瞪着都会吓得说不出话来。
“谁的命令?谁允许了?!为什么没人来通知我,安吉丽娜出事的那天,人都哪里去了!!”
“这是....”
女仆脚一软,瘫坐到地:“...是老爷的命令,老爷说少爷现在在稻妻谈生意,谁都不能去打扰您。”
女仆哭喊起来:“少爷不信,可以去问其他人。”
男人站在原地任女仆如何哭喊都无动于衷,因为他此刻脑子里都是‘老爷的命令’。
每次。
每次都是这样。
......
*现实世界*
“少爷,快去书房找老爷吧!老爷在等您呢!”女仆开心地跑回花房,却看到桑杰一副虚弱的模样。
“您怎么了?!要不要先找医生?”
伸手打算搀扶。
“我没事。”桑杰避开女仆的手,一向温和的眼睛里此刻却带着一股尖锐的戾气,从没见过少爷这一面的女仆被震慑在原地,等少爷离开她才反应过来。
跟随老爷多年的心腹帮桑杰推开书房的门。
恭敬地行礼过后,静退到书房角落。
桑杰第一眼就看到端坐在办公桌后的中年绅士。
经过精心打理过的头发一丝不苟,即使岁月为他添了几根白发,也阻挡不了那独属于成熟男人的沉稳与魅力,男人面部轮廓硬朗锋利,一双与桑杰有三分像的深邃眼眸微微下垂。
男人正拿着羽毛笔处理公务,书桌旁的大落地窗透过光,照在男人半边身子上。
桑杰晃了一下神。
他还记得。
以前小的时候他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躲在树丛里,偷看父亲工作时的样子。
那时他极少能见到父亲,父亲也总是很忙的样子,从来不会去主动亲近他,但即使这样在他的心中也十分渴望能见他一面。
但母亲死后,他就再没踏进过花园半步。
“还知道回来。”男人严肃又毫无温度的话传入耳中。
“我为什么不回来,这是我的家。”
站在角落的心腹有些惊讶地看了一眼桑杰,又马上收回视线。
当初桑杰少爷没经过老爷同意就离开城堡,这已经令人足够吃惊了,但没想到少爷一回来说话就火药味十足,简直跟他印象中的少爷完全不一样。
“我可不记得教过你可以用这种语气跟我讲话。”
“您从来没教过我什么,从小到大真正教我、为我着想的也只有玛格丽特夫人而已。”
坎贝尔老爷皱起眉头。
开口:“所以你现在回来,是来质问我的不是?”
“不,我想让你陪我去个地方。”
坎贝尔老爷盯着这个儿子看了许久,似乎在今日才终于看清了他的脾性。从前他总觉得桑杰太过优柔寡断不能担当大事,但现在看来似乎是自己过早下定论了。
心腹顿感气氛微妙,出声打圆场:
“少爷,您看老爷现在还有很多事要忙......”
坎贝尔老爷将笔搁在桌上:
“你说去哪,我跟你去就是了。”
“老爷!”
桑杰点点头率先出门,说道:“就在城堡里,不远,跟在我身后。”然后在没人注意到的地方,捂住嘴,表情难掩隐忍痛苦的神色。
他能感知到自己的身体状况正在极速下滑。
坎贝尔老爷站起身,手指摩挲了一下手腕上的腕表,跟上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