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也是暐暐预估赟会出手的前一日
卯时,书房的中央沙盘,每一区都颜色标注,且具体情况已连夜送去翼云家。
暐暐望向窗外,正对面、由父亲倾力筑造的新宅已顺利完工,
里面的布局简约,简约到几乎简陋:仅有一桌一席,室内整体联通、近五成的空间被浴池覆盖,方便主人家(暐暐)在思绪混沌之际,入水以振奋精神。
室内,虽然摆件的数量是近似于无,但金碧辉煌,好似一轮暖阳凭空悬起,光芒四射。
这不由叫人好奇:咦,是什么呢?打扫房间的侍女们,还有小丫头,左扫扫、右扫扫,窃窃私语,还想探究一二。
“干完了就出去,不许在里面逗留!”奶娘突然出现,压低声音呵斥,“此地玄器密布,稍有不慎,即刻叫擅闯者身首异处。”
侍女们害怕了,收拾干净后赶紧出去。
只有小丫头拉着奶娘的衣袖,苦苦恳求:“我从小在小姐身边长大,极少分离。我明白此次的情况特殊,所以我绝不会入室打扰,但请您允许我呆着院外守候、陪伴小姐——”
话未尽,小丫头泪眼婆娑,一脸的难舍难分:“对不起,不是我不听话,是我不放心,太害怕会失去——”
“我也有同样的不放心。”奶娘感同身受,给小丫头拭去眼泪,“不过,你守在院外,完全是无济于事:室内机关林立,玄器更是布得天罗地网,
若非自家人领路,根本不可能闯入——这是老爷拼尽全力为女儿设下的‘安全屋’,坚固、恒久且饱含深情!”
追忆往昔,点点温馨涌上心头,奶娘笑中含泪,更叫人触动。
“我明白的。”小丫头抱紧奶娘,刚刚拭去的眼泪再次涌出,“我知道是自己太没用,不能分担,但我真的很想帮忙。不管是做什么、有什么危险,我都会全力以赴,请您交给我去完成吧。”
奶娘动容也迟疑,但见她挚诚满满,实在不忍拒绝:“算了,你去‘云栖’则弦居所那儿守着吧。
老爷(于穆昇)素来对她关爱有加,于家的机关设置恐怕也会悉数传授。守住了她,就等于守住了‘安全屋’的唯一路径。”(第146章)
小丫头重重点头:“好,我这就动身!”
清风徐徐,吹得院子里饱满的槐树钱沙沙作响,好似看了一场话剧的女人,正拍着手叫好。
(话术,这糟子的事,没什么禀赋可言,都是经验罢了:千年的狐狸,对阵小狐狸,赢了不值得说道,但输了就怪丢人的)
待小丫头走远,暐暐出了房门——简易行装,斜挎一鼓鼓小包,里面存着大摞的笔录、纸稿,兴致盎然貌。
“你要去哪儿?”奶娘出手拦截,就像逮住了一个想偷溜出门的小孩童,没好气地说,
“趁着还有些时间,好好地养精蓄锐,不然就去新宅子里,再适应适应。这一战,恐怕会耗时良久,你要做足准备。”
“这不一定哦。”暐暐故弄玄虚,“可能会很轻松。”
奶娘当真了,忙笑着问:“为什么,是不是已有了全盘布局,因为怕被走漏风声,才故意不告诉我?”
“不是。”暐暐笑得狡黠,“我的意思是自己可能根本接不过她三招,然后就一命呜——”
奶娘一把封住她的嘴:“你是多大的人了,怎么还跟小孩子似的,说话没遮没拦、想一出是一出!”
奶娘有些懊恼,但恼着恼着,眼泪先落了下来。
见状,暐暐正了正神色:“我是说笑的,您千万别当真。
新宅子由玄器作承重的架构体:白日里阳光与玄力双重叠加,置身其中就倍感压力;只有等入了夜,自体的感受才会舒服些。到时我再进去。”
暐暐说得有理有据。
“可以。”奶娘同意,又问,“那你现在闲着没事要去哪儿?”
“我想去自家经营的茶室里坐坐,透透气,也换换思路。”暐暐正经作答,“包里都是暗部审讯室里收集到的口供、笔录,
我反复看了很多遍,再无所获,但总觉得不踏实。既然如此,不如跳出思维定势区,改一处环境,换一种心态,重新审视,或许能找出逻辑上的漏洞。”
“好,早去早回。”奶娘嘱咐。
辰时,临街茶室的二楼雅阁
先温壶、置茶,后醒茶、品茶——整套的茶艺流程,暐暐独自一人,难得的亲力亲为。
呷上一口,翻开随身携带的材料,繁琐处笔墨伺候:
所有线索都摆在了明面上,多读就不值一提;只有隐藏在暗处的纰漏,像大浪淘沙里夹杂的细微金粒,才值得仔细荡涤——
“大概是视角的问题吧,太正规的场所、太正式的心态就不易推陈出新。”暐暐喃喃自语,
“这一次,我就以看小说、猎奇者的心态,找寻其中逗趣、或者打破自己认知局限的小故事,嚼嚼味道吧。”
打定主意,暐暐换上一壶清甜的水果茶,再配齐坚果、小食;又手握资料,大启窗户,倚着围栏:
看看街口的车水马龙,市井之气扑面而来,阅读的滋味果然就不同了——同样的字符,刚刚还似曲高和寡的阳春白雪,此时成了落地生根的下里巴人,愈发亲切。
读到翡与竺的女儿、狼族小殿下的老师,在暗部审讯室里出具的证词,暐暐觉得有些意思:自己虽没见过竺本人,但字里行间都勾划出一派狷狂邪魅的男子形象(第139章)。
这人若摆到现世,大概也是一等一的货色。
暐暐笑得不怀好意,愈发仔细地往下研读,于是就找到了更有趣的节点:
竺家之紧要关头,一个家世普通的年轻女子带着女儿,居然敢上门逼宫——而且夫家还没下定夺,倒是一旁的红夫人忍不住先出手了。
就此,两条年轻的生命(雪氏母女)稀里糊涂地出局;之后被人(赟与她的母亲)顶替身份,还连累了一家二十七口。
正主在场,小三离席,小四、小五,一锅乱炖,连小说都不敢这么写。
暐暐秉着自己这方面少得可怜的人生阅历,就敢思绪放飞:
一场露水姻缘,这么较真做什么?还气势汹汹地带上自家女儿弃暗投明。时局动荡,两条性命,又算得上什么筹码?
暐暐自以为是的天真,直到楼下街口一个妇女,楸住一个男人大声嚷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