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公主府
因滚落石阶而小产后,二公主一直处于昏昏沉沉地状态,累了便睡,清醒时便哭,为她那已成形的孩子,是一个女孩儿,小小的,却永远没有了长大的可能。
此刻听到公主府外隐隐传来的声响,二公主刚好醒过来,她心里了然,“是晏出发了么?”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婢女却听懂了,婢女含泪点头。
二公主却笑了,苍白的脸上带着期盼,“首辅可要把阿宁带回来啊,是我……咳咳!对不住她……”
艰难的说完一番话,她便收不住地吐出来一口又一口的血,大月份流产本就伤身体,她又身体不好,现在气血两虚,又因为心病加重,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阶段,如果不是还有无数珍贵的药材吊着,她都留不住最后一口气。
就在她快支撑不住时,一双大手扶住了她的肩膀。
二公主看向来人,“你来此做什么!”
她语气尖锐,带着恨意,恨这个男人从始至终都在骗她,如果不是他改了晏宁送来的信,大元何至于沦落到如此惨淡的地步,而这信,还是她亲口让人送给黎昭的,无意之中成了帮凶。
这对于心高气傲的二公主而言,简直是要了她的命。
傅九很不是滋味,“沅沅,你别这样。”
他眼中带着悲痛,还有着悔意,当看着她躺在血泊之中奄奄一息时,只觉得天塌地陷,期盼了这么久的孩子,承载着他的骨血和爱的孩子,也没了。
二公主却觉得他虚伪至极,“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
她目眦欲裂地揪着他的衣领,恨意不加掩饰,私通外敌,毁大元根基,简直是丧心病狂的乱臣贼子!
傅九无从辩驳,他做的桩桩件件都没有任何洗白的可能。
二公主突然累了,她闭上了眼睛,躺了回去,既然如此,那就一起死吧。
翌日清晨
二公主罕见的容光焕发,她收拾稳妥后,笑意盈盈地将一杯毒酒亲自送进了傅九嘴里,他此刻已经中软骨散无力动弹。
二公主抚摸着他的这张让自己又爱又恨的脸,几乎于呢喃,“你是不是忘了,这美人泪也是有毒的。”
她将软骨散混着膏脂涂于脸上,滑落下来的泪水自然而然就沾上了。
傅九不喜欢她在床榻之外的时候哭泣,有吻去她眼泪的习惯,饶是他再是警惕,也没有逃过二公主的有心算计。
傅九也没想到,最后他居然栽在了自己一向是放心的妻子身上。
他伸手欲摸一摸二公主早已泪湿的脸颊,下一刻,胸口便是一疼,目光缓缓往下看去,一把匕首插在了上面。
这匕首,还是他赠予她的定情信物。
傅九却若无其事地抬眼,仿佛是不怕疼一般,又执着地想去摸她的脸,明明近在咫尺的距离,却因为中了软筋散,让他每一步都筋疲力竭。
二公主定定地看着他,似乎要穿透他眼睛看到灵魂深处,“傅九,你到底爱没爱过我……?”
她涩然,带着执拗。
傅九却慢慢地闭上了眼睛,吐出来最为残忍的两个字,“从未。”
“哈哈!……好一个从未!”
二公主撕心裂肺,“可你糟践了我的真心!”
她从来不是一个好人,爱之欲其生,恨之欲其死,傅九骗了她,她就让他死。
说着,手中的匕首突然被她用力一拔出来,又狠狠地插了回去,同一个地方,却更加用力,直插入心肺。
傅九疼得蜷缩了一下身体,他知道,自己活不成了,看着面前与他反目成仇的二公主,突然笑了开来,嘴角的血让他显得更加妖艳魅惑,“恨我吧……”
恨总比遗忘要来的刻骨铭心,这样,她就会永远记得他了。
闭上眼睛的那一刻,傅九眼中滑落了一滴血泪。
二公主愣愣的看着自己的手,不知过了多久,她才麻木地站起来,一步一步地离开了这个地方。
而傅九身上却出现一个光团却快速地没入了她的身体中。
当她醒来后,自会想起一切。
……
樊城在弹尽粮绝的情况下,苦苦支撑了几天,终究是寡不敌众,黎昭知道,已经无力回天了。
无数次的厮杀让他红了眼睛,分不清身上沾的血除了敌人的之外,还有多少死去的将士的。
在胸口没入了一支箭矢后,生机在流失,黎昭看着敌军猖狂的嘴脸,他二话不说,就一把长剑刺入他的心口,绝不给外敌斩杀自己的机会。
面对着前方敌军首领的愕然,他仍旧张着眼睛,直至气绝身亡。
长剑是黎昭的配剑,上面血迹斑斑,宜安郡主当年赠的剑穗吸饱了血,在敌军震天的笑声中摇晃着,一滴属于黎昭的血从上面下坠,落在了泥土中。
还不等敌军将黎昭的首级割下,地面突然发生了剧烈了颤动,马蹄声由远而近,他们循着声音望过去,看到的,除了迎面而来的箭雨,还有着乌泱泱地援军。
在军队前面的,是一身甲胄的周随安,身后猩红的披风迎风招展,敌军似乎又看到了当年被屠戮殆尽的悲惨。
正准备逃,却发现不知何时,樊城内外,皆被重重包围,无数的援军手持长缨,身下的战马蓄势待发。
看到希望的百姓们高呼,“援军来了!”
“周首辅来了!”
“有救了!”
一瞬间,备受欺凌的城中百姓,突然有了无限的力量,加入了这一场战争中,他们不再惧怕危险,一个个目光凶狠,落在了侵略他们家园的敌军身上,手中是下了狠劲的杀意。
“杀!”周随安下令,冷硬的唇线带着嘲讽,“一个不留!”
“杀!”
援军凶狠如狼,他们是周随安父亲带出来的兵,对周随安唯命是从,一经下令,便如同离巢猛虎,在战场上看不到任何的软弱,杀我大元子民着,必诛!
周随安一手一个,与樊城所有人共逐外敌,温热的鲜血沾染了他的周身,衬得他如同杀神一般,冷血无情,所过之处,不留性命。
他带领着大元军队一路打到了平羌一族的根基所在。
乌恩其忙的焦头烂额,也没空管晏宁在干什么。
晏宁很是高兴,她知道,只要周随安在,一切便不会糟糕。
乌恩其与傅九里应外合,让她的消息成为了他们的帮凶,哑女是叛徒,乌恩其本想杀了她,却被晏宁以死相逼,阻止了。
可能乌恩其也没有想到,他的旧部中,多年前早就被安插了周随安的人。
此人本为老可汗的心腹,后被乌恩其策反,共谋汗位大计,也因此,深受他信赖,却没有想到,这位,可是他的催命符。
晏宁也没辜负乌恩其对她放松,她在一场宴会上,和哑女还有周随安的人细细谋划,将所有人都给药倒。
不是什么剧毒,却可以让他们无力动弹也不能开口,不过药效时间很短。
没办法,也只能弄到这种了,不然她恨不得毒死他们。
三人对视了一眼,二话不说,拿起剑就一手一个,干脆利落地将他们的性命了结,神色间没有任何动容。
轮到乌恩其时,他面上没有任何慌张的神色,有的,只是对于晏宁背叛的动怒。
晏宁冷笑道,“别这么看着我,如果不是你,我又何至于沦落至此。你个禽兽,夺人之妻,杀人之父!”
她话里是厌恶,手中是狠辣。
“为什么?”乌恩其还是反复地问。
晏宁见他还有一口气,皱眉,下一刻,她又一把从他腰间抽出来锋利的匕首,一把插入了他的喉咙,一股血飞溅出来,烫的她心口快意。
“有什么话下地狱再问吧。”她语气淡淡。
随后起身,在那位心腹的带领下,从密道离开。
晏宁表示不放心,让他们走前面,两人没有质疑。
这时,她突然对着哑女说道,“你并没有聋,是不是?”
哑女没想到她会这么问,不过还是点头,没错,她一直是伪装,在这野蛮的,看不清大元子民的部族,只有这样,才有活下来的可能。
晏宁笑了开来,“我不算失约吧,带你回来了。”
哑女的泪水瞬间落下,是的,如果不是晏宁,她这辈子都没有回故土的可能。
晏宁的声音渐渐变得模糊,“你们都会好好的……”
哑女心下觉得不对,晏宁为什么会这么说,她下意识地要去抓住对方时,晏宁突然一把将她往心腹那边一推,狠了下心,将暗道彻底关闭。
“啊!啊!啊……”哑女说不出话了,只能无力吼着,她从来没有这么嫌弃自己说不出话来。
手中攥着的,是晏宁最后一刻塞进她手中的信。
一封是留给她的,一封是给周随安的。
哑女看着属于她那封的寥寥数语,只见上面写着:带着我的簪子,去找我夫君周随安,他会帮你的!还有,很高兴认识你,记得好好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