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腕处突然传来了十分尖锐的刺痛,莉莉安娜感觉自己狠狠地抖了一下,然后在粗重的喘息声间,她听到了遥远安闲的浪起浪落——以及海鸟的叫声,这种象征生命的声响在此时简直悦耳如仙音。
身体重得不像自己的,头也像被灌了铅,她愣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眼前在端详自己的人是艾米·勃朗尼,她从兰斯洛特的家臣世家里挑出来的新任贴身女仆。
“因为你看起来不太对劲,我掐了你一下。”勃朗尼小姐看莉莉安娜睁开了眼睛,她抬起了莉莉安娜垂在身侧的一只手,“需要为你找治疗师吗,斯诺怀特小姐?”
莉莉安娜张了张嘴,她发现自己喉咙沙哑得厉害,于是就直接挥了挥被勃朗尼抬起来的那只手。
很难说这是不是公报私仇,她的手腕被掐出了一小片明显的青紫,但此刻莉莉安娜十分感激勃朗尼,她一点儿也不想再继续做那个噩梦。
“我去给你倒点水。”勃朗尼现在已经基本适应了自己女仆的角色,虽然她说话的语气依然硬邦邦的,但是说话间,她已经拿过了一个枕头垫到了莉莉安娜腰后,把她扶了起来,“你睡了一整个下午。”
“少公爵呢?”莉莉安娜艰难地出声。
“公爵大人啊,我待会儿去传话说你想见他吧,不过今天的晚饭是你们两个人吃,时间基本也到了,还需要特别去传话吗?”
莉莉安娜现在偶尔还会把克里斯托夫喊作“少公爵”,身边比较亲密的人,比如安妮·斯汀森就在莉莉安娜马虎地询问“少公爵去哪里了”时开玩笑说:“我只能告诉你公爵去哪里了,少公爵在哪里,这要问你自己哦。”
但勃朗尼显然不会开这种玩笑,她只会硬邦邦地纠正莉莉安娜的错误。
“对不起,我又说错了。”莉莉安娜抬起手拍了拍脑袋,她觉得自己还有一只耳朵在不正常地嗡嗡作响,如同一只因为进水而坏掉的电动牙刷。
女人昏昏沉沉的看向四周,这是她午睡的地方没有错,她看到了桌上有一个还没有拆开的信封,那里面是那个花匠——现在是科肯纳先生了——为她整理好的平民教师名单,她拒绝了他来面见她的要求,这封信是凯特转交的。
她想着距离晚餐还有一些时间,她可以把信封里的东西拿出来看一眼,于是她伸出手去,摸到了放在信封边的那把裁信刀。
冰凉的金属质感让她愣了一下,她低下头去看着手里那把小巧而精致的刀,刀柄上镶嵌了一块由她大拇指指甲盖那么大的绿色宝石。从她来这里之后,克里斯托夫就很热衷于把各种绿色宝石相关的东西送到她身边。
她慢慢把刀从刀鞘里抽出来,这时候她又看到了自己手腕处的青紫,那抹和皮肤极不协调的暗色让刚刚噩梦里的某个细节突然清晰起来,又和现实里那曾经没入她指尖的黑色重叠起来。
“斯诺怀特小姐!”拿着水壶的艾米·勃朗尼发出了尖锐的叫喊声,她当机立断地把水壶往地上一扔,然后扑过来试图抓住莉莉安娜划向手腕的刀,水壶落地发出一声沉闷的响,声音迅速被四周的风带走、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