莉莉安娜很快意识到,结婚这种事,不是她说一句“从简”就可以万事做减法的。以她和克里斯托夫的身份,以及背后牵扯到的那些错综复杂的东西,除非抛下一切立刻私奔,不然就没有“简单”可言。
她本来是希望这些事情完全不要占据她和克里斯托夫的精力。不过就是在改建后的府邸中庭办个典礼,仪式结束再举办一个小舞会,然后皇室和赛尔斯公爵府共同昭告四方公主和公爵结为夫妇,这种事到底有什么难的!
但事实就是,很麻烦,很难,每天都有奇怪的事情闹到她或者克里斯托夫的面前。
比如皇室的礼仪大臣已经和赛尔斯负责仪式和礼节的家臣就婚礼的细节吵了三架,打了一架,还约了要去郊外搞魔法决斗,就差放话说谁最后活着就按谁的方案来。
这件事其实也确实难为两边负责安排仪式的人。
不对,应该说是三边,因为莉莉安娜还想用这个仪式亲昵一下如今肩负重任的瑞诺卡,表示自己不会忘记自己从小在瑞诺卡长大的往事,她的身份花样那么多,该利用就要好好利用起来。
如此一来,一个要求“简洁”的典礼,要同时兼顾三个大贵族的家族元素。
这三个家族还身处王国三个不同的地方,地域文化和仪式特色完全不同。要如何取舍,如何嫁接,简直是让人抠破脑袋的难题,让伊乐·科肯纳这样最圆滑不过的人都面露难色、熬出了黑眼圈。
按照这里的传统,公主出嫁由皇室送嫁至首都城门口,并在期间接受臣民的祝福,之后由她的丈夫一路护送至对方的领地,相当于在首都有一个送嫁的仪式,正式的典礼则在丈夫的领地举办,中间有很多细节和流程,别说三个家族的特色了,十个家族想办法也能大杂烩成一锅。
结果莉莉安娜挥挥小手,说这些东西都不要,要去繁从简——这下,哪一边都心里憋着一股劲,要多多保留我们的,拼命挤走对方的,商量方案的时候当然是火药味十足。
然后莉莉安娜又不想妥协,因为这个时候让步,那必定是这边妥协一点儿、那边妥协一点儿,最后这个仪式会像老太太的袜子一样又臭又长、劳民伤财。
但是,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好好的一个结婚典礼变成破坏大家团结的源头。她只好表示,算了你们都别掺和了,这是我的婚礼,要怎么办,我和我未婚夫自己关起门来商量,至少我们两个不会闹到出门去决斗的地步。
如此一来,大部分的争端被摁了下去,莉莉安娜短暂地获得了一些清静,但很快,随着她亲自制定的方案出炉,又有人找上了门来。
来的人是她名义上的亲爹,而且是专门来皇宫的议政厅里来堵她的,所以她也只能小嘴一撇双手一摊,先听一听对方要发表什么高见。
“艾丽薇特,”皇帝也算开门见山,没有什么弯弯绕绕就直奔主题,“我听说,你随意指定了一个人在婚礼那天为你佩戴发冠。”
“马克西姆姨婆可不是我随意指定的,”莉莉安娜挑了一下眉毛,“她教我礼仪,来首都后很长一段时间都陪伴着我,爱护着我,让她为我梳发髻再合适不过了。”
“我对你想要拉拢斯诺怀特家族并没有任何意见,我认为你做得很对,很聪明,”皇帝如今和莉莉安娜说话的态度已经很客气,“只是艾丽薇特,为你佩戴发冠这种事,按规矩应该由你的母亲来做,你的母亲不在了,也该优先考虑在皇室中寻找一个德高望重的长辈来代替。”
“在我心中,马克西姆姨婆就是一个很值得尊重的长辈,”莉莉安娜微笑着回应道,“我不觉得这件事有什么不妥,负责婚礼的人也没有认为不合适。”
“我想没有人提出异议不是因为他们认为这种安排合适。”皇帝平静地说道,“只是如今没有人敢质疑你的决定了。”
“这话说得不准确,”莉莉安娜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她如今已经可以惟妙惟肖地模仿克里斯托夫那种笑着给人施压的口吻,轻言细语道,“父皇不就正在质疑我吗?”
皇帝并非等闲角色。这么长时间过去,对于自己这个女儿的行事作风也有了相当的了解。
他像是预料到了自己会得到这样的回答一样,依然保持着平静的态度说道:“艾丽薇特,我说这些话也是在为你着想,你宁愿让斯诺怀特家一个早已外嫁的女儿为你佩戴发冠,也不愿意让皇室中的长辈出面,必然会让旁人揣测你与皇室的其他人关系恶劣,我想这也不是你希望看到的局面。”
莉莉安娜没有立刻回答,她勾起嘴角笑了笑。
皇帝虽然一直在说“皇室中的长辈”,但莉莉安娜知道,皇帝口中的长辈指的就是皇太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