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宴持续到很晚上官钰才让所有人回去。
从人声鼎沸到万籁俱寂不过是瞬间的功夫,上官钰突然有种人走茶凉,万事皆悲的感觉。
他慢悠悠地往寝宫走着,帝王的威仪也不要了,拒绝了小李公公让人去抬辇来,就那么独自一人往回走着,身后小李公公被他撵到很远的距离。
走着走着,上官钰忽地顿住脚步,他抬头看了眼已经隐到云层里的月,不由嗤笑,眼底神色冰冷。
中秋佳节,阖家团圆。
什么中秋佳节,阖家团圆!
这种狗屁节日对别人来说可能有点意思,但对他来说不过是虚伪的累赘和听别人违心的奉承。
往年还没觉如此,然而今年不知为何,他却非常厌恶这种从古至今流传几千年的节日。
看别人面对的都是府邸彩灯高悬,欢声笑语,老少其乐融融的场面,他面对的却是高墙府深,人声寂寥,满案处理不完的文书和奏章。
这么一对比,上官钰立时觉得自己这被人看起来的尊贵帝王,活的其实还不如外头的寻常百姓家呢!
他满心戚戚然。
回首再想他为今晚煞费苦心安排那么久,时间也耽搁许多,这结果还不知是怎么样,他只觉满身疲惫不堪,心底也跟着冰凉一片。
还有自己案头那堆的高高的等待着他要处理的事务,上官钰一想到这些,他眉眼间就忍不住染上了一丝暴躁。
他实在是想不通前朝灭去的皇族,为什么宁愿争的头破血流也要争这耗费心神的位子,难不成就为了那声高呼与那睥睨天下的气势感?
若是如此,他宁愿什么都不要,只去做个普通人就好,平平淡淡的生老病死就好。因为这高处不胜寒、独孤饮清酒的感觉实在是太让人感到孤单了。
感情不得的牵绊,无人陪左右孤寂,无人懂心语寂寥,这种生活方式比宫外的孤寡老人活的都没意思。
更甚者某天想荒废、放纵一下自己,还要小心的去躲宫居官的眼睛,就怕一不小心就被他们抓住尾巴,蹭蹭蹭几下,挥毫泼墨记录下来,然后第二日早朝就能听到一大批文官武将抓着耳朵不放的严谏,好几天不得安宁。
或是没几日就挂上了荒唐无度的名堂。脾气微微一不好还要被扣上暴君的帽子,这么多种种,上官钰很累。
他觉得自己已经快不是一个人了,而是个木偶,每天被国家事务操控着,关在一个牢笼内圈着,整天处理不完的事务。
小李公公提着灯笼不远不近的跟在上官钰身后。
就着被风吹摇的宫灯,他清楚地瞧见上官钰忽然塌下去的双肩,只觉心里一阵酸涩。
宫门深深,不知掩了里面多少人的愁肠怨恨。
万千繁华铺陈置,终究没外面的市井来的有烟火气。
只不过是有人被迷了双眼,误以为繁华里金玉丝织,香衣鬓影,却不懂那只是一个被华丽包裹的牢笼,落入里面,哪怕你金钗、玉露、云香衣,终不过是牢笼里的金丝雀一只罢了。
散了宫宴,颜逸与叶琬瑶回到镇国公府已经到了子时。叶琬瑶在马车上撑不住困意早已睡着。
颜逸让车夫把马车从侧门驶进去,直接到了他们院里。
锦画与锦屏两人先从马车上下来,一个急忙放脚板,一个匆忙喊了外头的小丫鬟拿灯过来照着去屋里点灯铺床。
两人马不停蹄分工合作,没一会就把事情整理妥当了。
颜逸抱着叶琬瑶正准备从马车里出来,叶琬瑶突然就惊醒了,她茫然地四顾,可是入目的还是在马车里。
叶琬瑶疑惑的问他:“到府了?”
颜逸弓着身拢拢手上,点头。“到了。”
叶琬瑶:“哦,那放我下来吧,我自己走。”
“咱们自己的院子,我抱你。”颜逸凑近她耳边小声的说。
他声音低低的,有些低沉的喑哑,呼出的气搔弄着叶琬瑶的耳阔,将叶琬瑶痒的不由自主往一旁侧了侧身体。
她借着府中的灯火与颜逸对视着,恍惚下,似看到颜逸眼中盛满柔情与邀约,还有种坚定的模样,像是不达目的不罢休,见此,她不由欣然说道:“那有劳夫君了。”
颜逸宛然一笑:“夫人何足挂齿。”
说完两人相视一笑,眼底默契十足。
颜逸抱着她从马车下来,叶琬瑶问道:“皇上今晚用意为何?”
颜逸静默一息才道:“大抵是表态吧。”
“那皇后……”
颜逸瞧着房间亮起的灯光说道:“不管如何,我总要做到底才是,事情不解决,我又何须回这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