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刚从压箱底的箱子里翻出了一本便一直坐在那儿看了整整一天了,屁股自挨上了板凳便没挪过半分。
他看书时表情变化十分丰富,一会儿紧紧皱眉思索,像是遇到了什么难题,一会儿又舒展开来,喜笑颜开,像是拨云见雾,寻到了结果。
一会儿摇头晃脑,一会儿又梗住了脖子,面色僵硬,总而言之,看个书看的十分带劲。
其他太医看了都觉得神奇,毕竟张太医已经好久没有读到一本这样合胃口的书了。
看那书册的剩余数量,估摸着应该快读完了,也不知张太医能不能从中吸取到经验,来应对这次突如其来又发展迅猛的疫病。
就在众人各有所思时,有一人影突然冲了进来,那速度之快残影都跑出来了。
众太医还未看清楚到底是谁,便见他们的院首张太医双脚离地,腾空而起,被人直接拎出了太医院,朝外跑去。
那本一直紧紧握在手中的书卷被他在临飞起的前一秒反应迅速地放好。
他年纪大了,什么大事儿都经历过,所以此时面色丝毫不慌,只是姿势让他非常难受。
“扶苏公子,不知可否将老朽放下?老朽的药箱还未拿。”
扶苏速度未慢,只口中解释。
“张太医,扶苏也知此事过于失礼,但时间不等人,情况太过于危急,扶苏也是实在没办法了,才出此下策。
至于药箱就不必了,等会还要委屈张太医与我同乘一匹马,我们的目的是城内的一个医馆,那里的设备什么的,虽没有太医院完备,也应该比较齐全。”
扶苏边跑边说,张德钟被他顺手背在了背上,不远处有他刚刚骑来的马,很快两人便上了马。
“驾!马儿你争争气,再跑一趟就休息!”
扶苏将马驾的飞快,心中焦急万分,也不知道云屠苏能不能撑得住,会不会现在已经死了?
要是云老板知道她的手下死了,那该有多伤心啊?
还有这样一位为了传信连性命都能置之不理的人,怎么能这么死了呢?
心中这样想着,他只恨自己没生出一双翅膀,要是云屠苏死在了他到达的前一秒,那他真的会愧疚一生的。
而张德钟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只感觉自己这把老骨头快要散架咯。
虽说他平日里也注重身体的保养,使得即使年纪已经这么大了,身子依旧健朗。
但那也禁不住这样的颠簸呀!
“公子!扶苏公子!慢一点慢一点!”
“不行啊张太医!你忍忍就快到了!!”
张德钟瞧他表情坚定,便知晓是劝不通的了,只得忍着一阵阵眩晕感,撑到了地点。
下了马,扶苏将张德钟扶了下来,带着往医馆里去,边走边喊。
“郎中!我刚带来的那人,还活着吗?!”
内里的郎中没有答话,只静静地从黑暗处走了出来,吓了两人一跳。
“我嘞个去,郎中你不要这么吓人呐,容易出意外。”
郎中摇了摇头,不住叹息着,摸着胡子垂头丧气,表情带着无奈与惋惜。
这可把扶苏吓坏了,他深深吸了口气,又问了一遍之前的问题。
“郎中,我傍晚带进来的那个人,他还在世吗?在世你就点点头,不在你就摇摇头!”
扶苏瞪大了眼睛,仔细盯着郎中的面部表情,决不错漏一个。
他这副紧张的样子,连带着还喘着气的张德钟也屏住了呼吸。
公子扶苏都这么重视的人,甚至冒着被陛下骂的危险也要把他接过来救,不会就这么死了吧?
那公子得有多伤心啊,也不知道是男是女。
郎中没有说话,又叹了口气,先是点了点头,接着又摇了摇。
扶苏懵了,这是几个意思?
他急得眼睛都红了,一把抓起郎中的衣襟,道。
“还请说清楚,郎中!到底是死了还是活着?”
郎中这下不唉声叹气了,连忙开口。
“活着活着!老夫给他伤口包扎过了,只能说还留有一口气这简直就是神迹,但也只剩一口气了,他几乎浑身上下都是伤,
刀伤剑伤摩擦伤,脚筋也被人挑断了,估计活不了多久了,没有意外应当撑不过今晚了……唉……恕老夫无能……”
郎中愧疚的话还没说完,扶苏却是松了口气,带着张德钟进去了内堂。
郎中回头看了一眼,没有进去打扰。
最后弥留的时间,就留给他们来告别吧。
说实话,这个人算是他从医生涯里见过的最坚强的人了,这样都强撑着最后一口气不咽下去。
他摸了把蓄着的长须,悠悠道。
“也不知是什么人,让其牵挂至此,硬生生跟阎王爷缠斗了起来,这该是多么刻骨铭心的感情呐!”
他语气轻轻,扶苏和张太医已经匆匆走远了,故而并没有人听到。
当扶苏走近床边时,整个人眼睛都瞪大了,而张德钟则是立马把起了脉,眉头深深皱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