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莽也隐忍了大半生,却在成功后得意忘形,终至众叛亲离,一败涂地。
一正一反两个例子,足以成为他的借鉴。
直到最后一刻,蒋济还在为他考虑,为大魏考虑,却丝毫没有顾及他的孙子。
尽管他也曾经有错,但是此时此刻,他已经赎了罪。
“拟诏。”曹芳稳定了一下情绪,沉声说道。
张华立刻上前,取出随身携带的笔、简,做好记录的准备。
“太师蒋济,才兼文武,服勤尽节。少壮报国,辅佐四朝。每军国大事,辄有奏议,忠诚奋发,运筹决胜,功绩卓然……追赠平阿乡侯,邑三百户,谥曰景。”
一旁的蒋凯听得真切,拜倒在地,接连叩首谢恩。
蒋济生前的爵位是关内侯,还是先帝继位之后所赐,只有名号,没有食邑,是虚封。如今天子追赠乡侯,食邑三百户,还将他封在故乡平阿,这就是名利双收了。
而且不经群臣商议,直接定谥为景,也是非常少见的。
可见天子对蒋济的感激发自肺腑,充满诚意。
他再也不用担心天子记恨高平陵政变中蒋济的表现了。
“令尊不幸早逝,太师这爵位就由你继承了吧。”曹芳叹息道:“太师为人尚简,葬仪要循礼,不可铺张浪费,违背了他的意愿。”
“唯。”蒋凯再拜。
曹芳转身看着蒋济,再拜,垂泪而出。
蒋凯将他送了出来,然后才回到屋内,放声大哭。
听着身后哀而不伤的哭声,曹芳的心情渐渐平静下来。他一边走,一边对张华说道:“茂先,旧臣渐渐凋零,新时代就要来了。”
张华应道:“是,但黎明之前,最为寒冷、黑暗,所以太师临终之言,不可不听。”
曹芳点点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太师以四朝老臣之重,能支持朕的新政,诚为难得。如果京城那几位也能如此,该多好。”
曹芳摇了摇头,有些无奈。
除了刚刚去世的太师,如今还在世的老臣中,支持新政的一个也没有。不管是已经致仕的,还是在朝理事的,不是以沉默表示反对,就是用各种方式向朝中的少壮派施加压力。
张华就曾收到刘放的书信。
虽然刘放没有明确的说什么,但他要张华慎言慎行,动静以礼,摆明了就是让他不要跟着天子的意思走,乱搞什么新政。
刘放是乡党前辈,他的书信给了张华极大的压力。
张华虽然没说,但曹芳能感觉得到,也能从其他人的口中听到类似的消息。
“好在……”曹芳话风一转,语气突然轻松起来。“他们也没几年了。”
张华还沉浸在蒋济离世的悲伤之中,对曹芳突如其来的愉快来不及适应,目瞪口呆。
“曹爽的案子审得差不多了吧?”
张华不敢怠慢,收回思绪,回答曹芳的问题。“已经接近尾声,就等陛下回朝宣布了。”
“让贾充再查一下先帝的遗诏。”曹芳的笑容更加灿烂,只是眼中看不到一点笑意。“曹爽这个辅政实在不称职。朕一直很好奇,先帝的遗诏是不是被人篡改了,趁这个机会,好好查一查。”
张华顿时觉得头皮发麻。
这不是收拾曹爽,这是要收拾孙资、刘放两个老臣啊。
天子的刀根本没有放下,而是刚刚举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