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会抬头瞥了他一眼,伸手指了指对面的坐席。“坐吧,我等你半天了。”又招呼侍者,让他给王深也准备坐席。
王广也不客气,斟了一杯酒,双手举起。“先敬你一杯。”说完,一饮而尽。
钟会纹丝不动。“也不说理由,就敬我,我无功不敢受禄啊。”
王广抹了抹嘴角。“自然是让我太原子弟能和禁军一起上阵,将功赎罪。”
“你们有什么罪?”钟会转动着手里的酒杯,嘴角带笑。
王广又斟了一杯酒。“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我太原胡汉杂居,民风剽悍,名将辈出,致使朝廷不安,就是罪。”
王深心领神会,立刻端起酒杯,恭恭敬敬地向钟会行礼。“好在天子英明,左右又有中护军这样的贤臣,犯颜直谏,辩明是非,才让我太原子弟有机会向朝廷表明心迹。”
钟会歪了歪嘴,伸出手,与王深碰了一下酒杯。“你们能这么想,也不枉我一片苦心。”
两人仰起脖子,一饮而尽。
王广也陪了一杯。
几杯酒下肚,气氛轻松了许多。
王广说明来意,他希望钟会能向天子进言,先安排中坚、中垒两营上阵,给其他人一个学习的机会,以避免不必要的伤亡。
王广本人就曾是禁军教习之一,自然清楚中坚、中垒两营的实力。即使是面对骑兵多的鲜卑人,他们依然有不小的优势。
但上党、河内的郡兵就不同了,他们既没有禁军的装备,也没有禁军的训练,仓促上阵,不仅伤亡会大,而且有可能守不住阵型,导致崩溃。
以步对骑,阵型是否完整非常重要,一旦被鲜卑人击破,后果不堪设想。
如果让中坚、中垒两营先上阵,挫败鲜卑人的锐气,又让其他人亲眼看到步卒该如何破骑,增加信心,此消彼涨,伤亡会大幅度减少。
中坚、中垒各有万人,可以上阵四次,至少能提供一天的缓冲时间,让其他人适应战场的气氛。
王广只字未提太原人,但句句不离太原人。
钟会也没拒绝,点头答应,表示会尽力向天子建议。
但天子能不能接受,那就不好说了。
王广、王深立刻给钟会戴高帽,天子对你言听计从,只要你进言,天子一定会采纳。
钟会心中得意,脸上也抑制不住笑容。
说了一会,王广又道:“我被天子委任为平北将军,奉诏增援并州,却迟了一步,导致并州刺史战殁。如今能将功赎罪,当身先士卒,一雪前耻。大丈夫当马革裹尸,死而无憾,只是有一个诺言还没兑现,死不瞑目,想请士季成全。”
“诺言?”钟会警惕起来。
“当初右部匈奴、北部匈奴叛变,将士愤怒,欲杀尽匈奴人。刘豹三人惊惧不安,我出于无奈,只得夸下海口,以示诚意……”
王广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
刘豹三人随天子到达阳曲之后,就找到了他,希望他能兑现诺言,请天子接受他们的贡献,以便安心作战。
事到临头,王广却没有把握,想来想去,只好来求钟会。
“天子不好女色,我也是清楚的。只是当时情况紧急,不如此,不能安刘豹三人之心。虽说事出无奈,但君子言出必践,否则我就算到了九泉之下,也不能安心。”
钟会盯着王广看了两眼,笑道:“天子不肯,你就让你两个弟弟娶匈奴女便是,有何难办?”
王广一声叹息。“若陛下实在不愿,我也只能如此。只怕如此一来,难免有人无中生有,怀疑我太原人与匈奴人勾结,干扰朝廷的西北布局。我心一片至诚,还请士季向陛下言明。”
说完,王广离席,行了一个大礼。
钟会指指王广。“王公渊,难怪天子看好你。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你可比令尊强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