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呼——
呜咽的风声,吹干了额头上的汗珠,吹得程阿牛壮硕的肌肉上,都泛起一粒粒的疙瘩。
突然,他的身体狠狠一僵。
只见月光洒向里屋的光芒中,地面上竟倒映出了两道影子。
这一道是他的,那另一道……
程阿牛猛地回转过身。
咯咯——
一个老妪模样、浑身浴血的妇人,此时正站在背后双眼直勾勾地盯着他,嘴角扯出一抹诡异笑容,煞是渗人。
“娘?”程阿牛先是一愣,接着惊喜万分,这妇人正是他的娘亲。
嗖!
但妇人并未回应他,只是苍老干枯的右手紧紧抓住某样物事,没有丝毫征兆地朝他刺过来。
“娘,你做什么……”程阿牛又惊又恐地连忙后退。
也直到这个时候,他才突然发现,娘亲此刻的面容甚是凄厉,青苗獠牙,眼耳口鼻同时流淌出乌青血渍。
她发髻间原本别着的木簪子,不知为何断了一半,那另外一半,正被娘亲紧紧攥在手中,若不是他刚才躲闪及时,这半根簪子势必要钉死在他的胸膛。
“七月半,千阴盈;天杀地葬,百鬼夜行。来不及了……来不及了……”
娘亲嘴角扯出的笑容愈发诡异,口中念念有词,说着一句句他听不懂的话。而这些话,山林中的怪人也曾说过。
随着每一个字落下,伴随而来的,便是娘亲的脸上、身上,大片大片的血肉不住脱落,短短几个呼吸,一个好生生的人,就完全成了一具骷髅架子。
“啊——”
这番瘆人的场景,让从来未曾经历过大阵仗的程阿牛吓得屁滚尿流,巨大的恐惧,让他的求生本能达到了前所未有的极致。程阿牛惊慌中带着尖叫,手忙脚乱地撞倒了那具骷髅,跑进院子撞开柴门,一路朝着黑暗的前方奔去。
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
吴伯死了,娘也死了?
程阿牛一路上几乎无意识的反复重复着这几句。
这一切恍然如梦境一般,让他一时间根本无法接受。
呼呼——
呜咽的风声再次从远处吹来,同时带着一股腥臭气味蹿入鼻中。
这股腥臭气味程阿牛很熟悉,最近一月以来,镇子里经常有一些家狗、家猫,死的毫无声息。等到被发现时,就是因为这种气味暴露了行踪,它们的尸骨藏在草丛之中,皮毛被人生生撕扯了去,只剩下爬满虫蚁的骨头。
而就在刚才,他从“娘亲”的身上,也嗅到了这股气味。
难道……
难道那怪人说的是真的,娘亲,真的已经身死多日?
想到这里,程阿牛双眼瞬间通红。
他的两腿终于彻底失去了力量,浑身瘫软地摔倒在了地上。
程阿牛两手紧紧抱住膝盖,痛苦而无助地哭出声来。
……
……
“现在相信我的话了?”就在这时,一道温和却又不失威严的嗓音,从背后传来。
“……”程阿牛停止哭泣,缓缓抬起头。一个人经历了恐惧太多,也就慢慢变得无从畏惧了。他满眼痛苦地看着怪人,声音嘶哑问道,“你到底是谁?”
“我名魏武卒。”怪人没有隐瞒,直接出声说道。
“魏武卒?”程阿牛重复了一句。
“不错。”怪人点了点头。
“这到底是为什么?”程阿牛坐在地上,两眼形如死灰。
“这是你的命。”魏武卒笑了笑,意有所指道,“而你的命,又不怎么好。”
“命不好?”程阿牛喃喃呓语,他突然摊开自己的掌心,反复看了看,哑声道,“是因为我没有掌纹的缘故吗?”
寻常人的掌心,皆有万千纹路,谓之“掌纹”。但此刻程阿牛的双手掌心,却竟没有半点纹路。
他出生时,镇里的人曾将他视为不祥之人,而后来父亲的英年早逝,或许也恰恰印证了这一点。
只是,基于他们一家子的老好人,以及程阿牛后来的生性纯良,才让镇子上的人慢慢接受了他。
魏武卒对此没有丝毫惊讶,只是点头笑道:“不错。”
“这是为什么?”程阿牛痛苦问道,“就因为我没有掌纹,所以出生时阿父死了,现在娘也死了?”
“是,也不是。”魏武卒轻声道,“手,蕴涵两仪三才之道,囊括太极五行之秘。故其大也,天地都在一掌之中;故其小也,五脏六腑均历历在‘手’。”
说出这些话时,魏武卒双眼如炬,死死盯住眼前的程阿牛。
“我听不懂。”程阿牛神情苦涩。
“听不懂无妨。”魏武卒笑道,“程阿牛,你身在天地,却又不在天地。生有五脏六腑,却又悉数虚幻。本座原本此次下山,实是为我门下之人姚仙之寻仇,却不想竟遇见了你。”
“师兄嬴无翳曾说过,我兵家一脉生死存亡,皆系于一人之身。而那个人,也将背负起我兵家一脉最为至高无上的命运。”魏武卒两眼之中绽出一道精光,“程阿牛,或许这个人,就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