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绝望时,可以信仰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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井中神的祭祀,正如火如荼地进行着。
面目全非的儒生,忍着全身的刺痛、高温以及疲惫,手持绢书,念诵自己写给井中神的“谄媚之言”。
排除掉,那些明知牺牲自己,可以为子孙后代谋福利的伟大红色烈士。
绝望的人在丧失一切的危机中,大都毫无尊严可言的。
她为了活下去,愿意成为神明的使徒,为神明散布伟大的恩惠。
然而,比起温柔善变的士族儒生,大汉帝国的朝廷,才是出了名的不信鬼神。
《史记》、《汉书》……
酷吏们焚烧祠堂,毁灭邪神的故事,《后汉书》里没有五篇也有十篇。
亭长带着几十个身穿木甲的役卒,凶神恶煞地来到水井之前。
手里拿着焚烧神像用的火把,身后的役卒提着好几桶胡麻榨取的油水。
一百多年来,不知有多少神明祠堂,就是被这两样东西,烧成了焦炭。
所有伟大的神明,只要不是人类,都要畏惧人类的火焰。
祭祀井中神的百姓,一个个连滚带爬地逃跑。
连那儒生也被按在地上,乱刀处决,然后拖到城南乱葬岗里,就地焚烧。
“不要带走我女儿,不要带走我女儿。”
“你们这些天煞的役卒,你们不是人,你们不能这样对待我的女儿。”
负责代替生病的暴室亭长执行工作的,止奸亭长刘若,
她正用一张铁青色的脸庞,盯着一个金发碧眼的胡族商人。
虽然帝国对于胡商一直都十分优待,专门在城南,空出蛮夷邸,拱其居住。
但无论是安息国人也好,贵霜国人也好,在刘若眼里都没有什么区别。
要知道。
就在昨天。
那位大名鼎鼎,捐赠几亿钱的安息大胡商。安玄,已经逃离洛阳城,到三辅一带的长安避难。
只为了躲避这个曾经为她的祖国消灭一千五百万罗马人的天花。
追随安玄的西域佛徒们,也都四散奔逃。
白马寺内更是空无一人。
安清作为喜爱希腊文明的地中海佛教国王,她正躺在水镜女士司马徽的怀里,哼唱着《伯罗奔尼撒战争》改编的瘟疫篇章,踏上前往交州的道路。
马车里装着一辈子都花不完的金银,她想和司马徽一起,去南边看看大海,尝尝荔枝的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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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丫头已经死了,尸体不能留着,更不能放在水井前祭祀,会招瘟疫的。”
“你女儿才五岁,我给你两千钱,你该知足了。”
汉代对灾害中死亡的百姓赐钱敛葬的情况以地震、水灾居多;
其次,早灾、疫灾也占一定比例;狼灾可能属于特例。
赐钱的对象是七岁以上的死亡者,标准通常是每人二千或三千钱。
要知道一般百姓全家的身家也就是两万,一个中产之家全部财产估计也就十万。
《天仙配》里的董永,作为东汉时人,她卖身葬父也才一万钱。
两三千钱实在不是一个小数字。
一个小孩子的尸体,能换两三千钱,已经是官府优待。
可这位胡商,她穿金戴银,腰缠万贯,明显,她不缺钱。
“两千钱,你们把人命当成什么,两千钱你们就想带走我的女儿,我不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