裘千仞顺着山道行走,本是向下而行,但走着走着,四周景物扭曲变换,道路却转而向上。铁掌山那熟悉的景物随之浮现在他的眼中,而前方不远处,便是他往日处理公务和读书习武的白骨洞。
裘千仞进入白骨洞中,并未在前洞停留,而是直接穿入后洞,在白茫茫的一片空地上盘膝而坐,呆呆出神。
这一场笑傲江湖之旅,乃是他数次穿越以来最为奇特,也是最为危险的一次旅途,收获固然极大,感慨亦是良多。
“三才并举,精气神,先天圆满,呵呵,真是有趣!只是不知以我如今的境界和战力,再对上王林夫妇,能否战而胜之?”他想至此处,有了些许蠢蠢欲动之念,恨不得立即去终南山找二人试手。
然而转念又想:“胜了又如何?我本就是天下第一,胜了还是天下第一。若是一味贪图虚名,肆意动武,为此不加克制,又与那东方不败何异?以后对于此类虚名威望,我还是莫要执着,方可活得潇洒自在,乃至于……笑傲江湖!”
“笑傲江湖”四字显现于心时,裘千仞苦笑着摇了摇头,认为此乃是天下间最大的谬论。
他想:武人习武,未成时想成,成了时希望更进一步,然后又想称雄做祖,乃至天下无敌。可是真的如自己一般无敌,还要被世间的道德规矩克制,只要还是个人,就不得肆意妄为,不然自己当初面对江南七怪,又何必束手束脚?全部打杀了不行么?
“想那许多作甚!以后该做的做,不该做的不做,该与不该,我的心中自有准绳,随心而为,却又不过底限,这便是‘笑傲江湖’了。”
裘千仞想到这里时,只觉得心胸豁然开朗,忽又想起自己读过《论语》中的一句话:随心所欲不逾矩。圣贤之论,竟与自己此时所想暗暗契合,这又是一番得了知己一般的欢喜。
“帮主,齐长老求见!”
裘千仞正在转着念头,便听外面传来帮众的禀报之声。他当即收了心绪,起身走入前洞坐好,然后宣其来见。等齐源来至近前禀报,方知是人事调整的草议名单,等待裘千仞做出最终决定。
原来随着豹猛堂长老田玉在总舵一番清洗,令得大批人员降职去职,其中虽被裘千仞赦免了一部分,但职务缺口仍旧很大,亟需人员补上,以免影响总舵诸务运行。
裘千仞仔细查看名单,又向齐源询问了其中几人的日常履历,以及所立功劳,然后又增添删改数人,最后便同意了这份草议,令齐源主持此事。
此后一段时日,裘千仞不过在总舵处理帮务,闲时读书,并顺带稳固自己新近达到的先天圆满之境。
一月之后,裘千仞闻得田玉伤势渐好,已可起身在屋中行走片刻,便去他的住处探望。
田玉此时正在屋内闲遛,见到裘千仞时,忙要抱拳躬身行礼,却被后者一把托住,道:“田长老伤体未愈,不必多礼。”
田玉略微挣扎,无奈身上无力,只好作罢,便引着裘千仞落座桌前,自己则坐在对面,命仆从献上茶来。
两人说了一会儿闲话,又谈及宋金和议之事,都是一阵愤恼叹息。过了一会儿,田玉忍不住问道:“帮主前来见我,应是有要事吩咐罢?”
裘千仞笑道:“吩咐谈不上。我此来一是为看望田长老,希望你早日康复;二是跟田长老说一句要紧的话。”
田玉问道:“什么要紧的话?”
裘千仞认真道:“此后行事,该怎样就是怎样,不要有任何顾虑!若是持以公正,即使惹得众人不满,也有我为你兜底;若是失了公正,即使帮内人人称颂,我也饶不得你!”
田玉瞧了裘千仞半晌,忽然笑了。
裘千仞皱眉道:“田长老因何发笑?”
田玉拱手道:“还请帮主恕我失仪之罪!我是忍不住心内欢喜,形诸于外而已。”
裘千仞闻言十分疑惑,便问道:“欢喜什么?”
田玉一字一顿道:“欢喜帮主看重帮规,愿以规矩行事。”
他顿了顿,叹道:“其实再过一段时间,我也想亲自求见帮主,问明帮主的心意。若是帮主劝我此后行事圆滑些,顾全大局,那么我宁愿请辞。因为据我看来,阖帮上下只有帮主一人顾全大局就够了,其余人等只需各司其职,恪守本分!”
裘千仞哈哈大笑,拍掌道:“好一个‘各司其职,恪守本分’!”随即离了座位,探身问向田玉:“帮众犯了错,自有帮规处置。那么我犯了错,又当如何?”
田玉肃然道:“法不刑于上。帮规处置不了帮主,帮主却可改变帮规。我辈之责,就是以帮规约束除帮主外的所有人。”
裘千仞听罢点了点头,然后不再谈论这一话题,只是嘱咐田玉好好养病,以期尽快痊愈。双方又谈了些帮务,裘千仞眼见田玉渐露疲惫之容,便即道别,田玉起身将他送出门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