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深吸了口气,猛地一仰头将整盅酒灌下,他酒量并不算好,面皮又薄,酒意顿时便上了脸。
勉强地扯了扯嘴角,苏含章连日来愁云惨淡的脸上才终于见着一点笑意。
只是这笑意未达眼底,反而让他显得有几分怆然。
“应歌,我知道自己这么说很自私,但我想求你这一次……郑兄他一时鬼迷心窍,才会做出这般事,你,你能不能……饶过他这一次?”
话还没说完,他就自顾自地涨红了脸。
难堪和尴尬让苏含章无地自容,他不敢直视沈莺歌的目光,只能局促地低着头,寻求安慰似的攥紧了手里的酒盅。
哪怕是从前最贫苦的时候,他都从未向任何人低过头。
更何况,这次他心知肚明是郑文舟自己做错了事,而他却在这里,利用自己和沈莺歌的情义请求对方不要计较。
他唾弃自己的卑劣,却又迷茫的无所适从。
除了让沈莺歌放过郑文舟,他不知自己还能做什么,难道要眼睁睁看着郑文舟沦落到和陈德一样的下场吗?
苏含章并非是非不分之人,可正因如此,此刻的偏袒才会不断撕扯着他的灵魂。
短暂的沉默中,他的肩膀一点一点沉了下去。
其实他知道,这件事放在任何一个人身上都很难接受的,所以就算沈莺歌拒绝,他也毫无怨怼。
他更怕的,是因为这件事,对方从此与他生了嫌隙。
以沈莺歌的性子,或许以后见面还能同他说几句场面话,但朋友肯定是做不成了,分道扬镳不是苏含章想看到的结果。
半晌,沈莺歌才终于开口:“……含章,你来找我,这件事郑文舟知道吗?”
轻轻叹了口气,苏含章摇了摇头:“那日得知消息后我就曾去找过他,但他……”
后面那些话他实在说不出口,但话已至此,也足够沈莺歌猜出个大概了。
她的眉心拧了起来,沉声道:“既然他不知,甚至还可能根本觉得自己没错,那你又何苦呢?”
闻言,苏含章抬头看向她,又逃避似的垂下了目光。
“含章,从我第一次遇见你的时候,就觉得你极为豁达和聪敏,”沈莺歌噙了口酒,甘冽清香在嘴里散开:“我知道你和郑文舟交情匪浅,但他做错的事不该由你来替他认错,就算我答应了你,可他自己不知错,你能保证他没有下次吗?”
“我……”苏含章一哽,说不出话来了。
沈莺歌没再说话,只是帮他把酒盅重新满上。
她不想看到苏含章因为郑文舟做的事把自己折磨成这样,那些在朝上被人当枪使的言官尚且敢自称风骨,苏含章这样光风霁月的君子,更不应该为此低头。
那相比郑文舟对她做的事来说,更让她觉得难过。
这顿饭吃得格外沉默,大半坛酒都进了苏含章的肚子,沈莺歌不想浪费饭菜,自己动过两盘后便放下了筷子,想着把其它的打包回去。
酒入愁肠愁更愁。
苏含章愁云满面地朝沈莺歌道了声谢,便准备起身告辞。
“等等!”沈莺歌忽地出声叫住他,迟疑了下道:“……我有一事还想问问你。”
闻言,苏含章坐了回去,示意她继续说。
沈莺歌试探道:“你方才说让我饶过郑文舟这一次,可如今我已不是锦衣卫,他为官我为民,你怎么会这么想?”
听到这话,苏含章先是一怔,随即苦笑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