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泽闻言登时一愣。
他也隐约能猜到,师父口中的这个师伯,和昨天指导员没讲完的故事里,那个已经过世了的师伯是同一个人。
但也正因为如此,他才没有扫兴的多嘴询问。
不过他也没有想到,师父会主动提起这茬。
这一下可把他难为住了。
说感兴趣吧,他又不想让师父突然伤春悲秋地缅怀往事。
说不感兴趣吧,那自己之前从指导员那里拐弯抹角地打听师父过往经历的事儿又瞒不住。
所以一时之间,他就有点不知如何作答了。
但杨国安这时却突然呵呵一笑,“算你小子还有点良心,还知道心疼你师父我!”
林泽第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但以他那聪明的小脑袋瓜,多转两个个,那不也就都猜的七七八八的了。
肯定是指导员把自己卖了呗!
应该是指导员已经把自己之前试图打听师父往事的这一消息告诉了杨国安。
所以他才看出了林泽当下进退维谷的窘境。
知道林泽之所以会有此犹豫,显然是他虽然想了解师父的过往,但又不想师父当自己的面扒之前的伤疤,以满足自己的好奇心。
行,就单凭这点,自己的这个徒弟,没白疼!
林泽腼腆一笑,毫不违心地竖起一个大拇指递给了杨国安,拍马屁道:“师父高见,果然什么都瞒不过您的慧眼。”
林泽难得的马屁拍的杨国安十分受用,“好,就冲你这句话,师父原谅你了!”
“师父大气,您的肚量就如东流入海的黄河之水,涛涛万里,连绵不绝!”
要说林泽这小子也绝对是混体制内的一把好手,真要放下身段拍起马屁来,嘿,还真他娘的能一点脸都不要!
杨国安对此也没有拒绝,摇头晃脑地勉强接受了这一名副其实的夸赞。
老子肚量就是很大嘛!
咋地,你不服啊?
“那师父……”
林泽笑容愈发谄媚,两条眉毛十分和谐地上下动了动,有些东西不宜明说,但知者自知!
“哼,就知道你小子早上吃的萝卜加黄豆,一看就没憋好屁。”
“你就不能让我多欣慰一会儿嘛?就算是梦境,也要让我沉迷个一时半晌的,再叫醒我呀!”
“唉!”林泽摆了摆手,一本正经道:“师父,自我麻痹可不是一件好事儿!”
“罢了罢了!”杨国安摇了摇头,语气仿佛瞬间萎靡了几分,“你要是想知道,那我就告诉你呗!反正也不是什么大事儿!”
林泽闻言连连点头,摆出一副小学生认真听讲的姿态。
清了清嗓子,杨国安随之说道:“就是当时咱们市里发生了一场性质十分恶劣的连环杀人案,当时我师父,也就是现在的于局长,负责侦破此案件。”
“前期案件进展的还算顺利,虽然凶手作案的随机性特别强,但还是有很多共同之处的。”
“譬如说都是在雨夜作案,死者均为穿红色雨衣的女性,而且还有一个很显着的特点,凶手有恋尸癖,全部都是先杀后尖。”
“虽然知道了这几条明显的规律,但还不够,远无法帮助我们锁定犯罪嫌疑人。”
“思来想去,我们最后还是决定选择钓鱼执法。”
“所以一天雨夜,我扮上女装,穿上红雨衣走在街上,来诱捕犯罪嫌疑人。”
说着,杨国安顿了顿,似乎在为接下来的继续讲述做心理准备。
而林泽虽然急切地想知道故事之后的剧情,但也没有着急催促,任由杨国安的沉默不语。
但没让林泽久等,杨国安很快就继续说道:“然后不出我们所料,犯罪嫌疑人果然很快上钩了。”
“所以嘛,你师父当时女装起来还是十分吸引人的!”
不知是为了缓解气氛,还是舒缓自己的心情,杨国安开了一个极其尴尬的笑话。
“哈…哈…”出于礼貌,林泽极其敷衍地笑了两声,只比狼嚎好听一点。
虽然没有从林泽那里得到理想的回应,但杨国安也不气馁,继续讲述道:“尽管一切都计划的天衣无缝,但那个犯罪嫌疑人还是太过狡猾和警觉,虽然已经盯上了我,但却迟迟不下手。”
“所以为了引诱他尽早动手,也为了不让我们之前的努力全部付之东流,我做了一个铤而走险的决定,那就是改变既定的路线,在一个街口突然转向附近一个人烟更加稀少而且僻静的小路。”
“由于这是我当时自作主张的临时决定,并没有提前通知其他人,而且在那个路段也并没有我们的人把守。”
“所以我的这个突然改变计划,着实是把队里的同志们也整了个措手不及。”
“但尽管如此,我的想法其实也并没有错,因为当我拐进那条小巷后不久,犯罪嫌疑人就对我动手了!”
“只不过我唯一错的地方在于,我当时太过高估自己的能力,也太过自大,认为我自己有办法能够解决那个歹徒。”
“但事实证明,一切不过我的一厢情愿。那个犯罪嫌疑人的力气之大远超我的想象。”
“面对他,我几乎毫无抵抗之力,很快就被制服了,而就在我认为就要和这个世界诀别了的时候,是你的那个师伯救了我。”
“而代价则是……他的生命!”
静悄悄的夜空一片漆黑,只有不远处日夜站岗的路灯不知疲倦地亮着。
车内同样安静的可怕,杨国安讲的故事如同连绵的夜色,裹的林泽喘不过气来。
但半晌之后,还是杨国安率先打破沉默,轻笑一声,仿佛低声抽泣。
“所以啊,林泽,别怪之前师父罚你,那不是怕你出风头。”
“而是……而是怕你再经历一遍我这样无法弥补的痛楚!”
“要知道,人活着,你还可以求得他的原谅,可一旦死了,那真的就什么都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