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的夜晚刘政睡得很香,他抱着那颗硕大的圆滚滚鸡蛋,仿佛找到了依赖。
珈泽婴每夜都会在刘政睡着后过来,承影仙君的神隐诀登峰造极,哪怕他夜夜近在咫尺的坐在刘政床边,也让对方毫无察觉。今夜的珈泽婴没有睡,他丑时便过来坐在床边看着刘政抱着阿蛋睡得香甜,直到寅时才轻轻的给对方掖好被角,静默的朝着剑冢祠堂而去。
祭祖每年都是千篇一律的仪式和流程,诵读祝祷文,再按照各支各系各房依次按辈份进行拜跪,最后焚香礼毕。
珈泽婴看着祠堂正中挂着的那幅嫘祖之像,此刻却是第一次的百感交集,神情复杂。
西陵氏……
西陵氏还有一位女子,理应受得后人以及千万人族的顶礼膜拜。可关于她她的一切却语焉不详的消失在了历史的长河中,只在上古传说中留下了浮光掠影的只言片语。
西陵氏……娥皇
阿挚的母亲。
典籍对她的描述只有两句话:帝俊之妻,少昊之母。
可这位柔弱的人族女子,却是撼动千万年神族统治的第一人,更是嵌入神族覆灭的那一颗重要的钉子。
珈泽婴远远的望着那幅嫘祖像,心绪翻涌。几千年后无人再知上古先贤的样貌,只能依着自己的想象,将世间所有的美丽、端庄、优雅赋予在笔下,勾勒出心中所想的模样。
可就算是发挥了无尽的想象,穷尽天下妙手丹青,也无人再能画出世间真正至美的模样——那是少昊的模样。
珈泽婴闭上眼,心口微微发闷。
珈琮元见珈泽婴的神色苦闷,开口想说些什么,可最终还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众人散去之后江月璃叫住了珈忘尘说话,珈慕岚和珈琮元被珈连州带去了书房。珈泽婴一个人缓缓的往后山走去,他坐在最高处的摘星亭从芥子袋中拿出一坛酒,仰头大饮。
突然珈泽婴从风声中捕捉到了一丝不寻常的声音,他灌注灵力侧耳倾听,那声音如浪潮一般连绵不绝。珈泽婴心中一动,立刻御剑往声音的方向而去,当行至姑苏城外时已经十分清晰了。
珈泽婴静默在空中良久,耳畔的钟声一声声回响。起初那钟声还夹杂在各色绚烂的烟花和礼炮中,渐渐漫天的烟火都沉寂了下去,不再有任何一发,整个姑苏城都只剩那一声声肃穆的钟声。
大钟整整响了四十五声,这是九五之尊才可使用的礼仪,这是国丧的钟声。
这钟声昭告着天下,华夏王朝的第二任帝王,宣帝刘洵,驾崩了。
珈泽婴心中百感交集,刘洵……死了……
他是珈泽婴和刘政名义的儿子,是曾经被他们敦敦教导的孩童,意气风发的少年天子。可又是那个后来变的昏聩无能,喜爱玩弄权术的君王,更是逼死秦青的凶手,他因一己私欲造就国贼周温,致使乌兹城军民血战二十年,满城白发兵死守孤城。
刘洵这一生呐,珈泽婴深吸一口气调转方向,朝着姑射山飞了回去。他一路上都在想着明日如何将这个消息告知刘政比较好,找个什么时机说比较合适。
国丧迟早定会天下皆知,还是自己先缓缓说与阿政比较好。
清脆的鸟声将沉睡中的刘政唤醒,他睁开眼便见已然日头高照。刘政连忙起身,暗自懊恼自己竟然睡的这般沉,大年初一可是要去给宗主长辈们拜年的。
慌慌忙忙急着出门的刘政一打开门却看到珈泽婴早已伫立在自己的门口。刘政错愕,一时间不知道师尊的来意是什么?是恰好也刚起身准备叫他一起去宗主和夫人那里拜年吗?
珈泽婴看着刘政楞楞的样子只是笑,随即捧出了一套新衣朝刘政递了过去。
“大年初一都是要穿新衣服的”,珈泽婴歪着头看着刘政,眉眼舒展,笑意盈盈。
刘政闻言哭笑不得,他低头看着珈泽婴手中那套新衣裳,嫩黄翠绿相得益彰,显得清爽十分又春意盎然。
“弟子都这个岁数了……”,刘政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小孩子才会过年穿新衣服”。
珈泽婴笑的更深了,他干脆拉着刘政往屋内走去,边走边说:“你在本君这里,永远可以做孩子”。
刘政听着这话想反驳可又觉得师尊这般说弟子似乎也没有什么不妥,只能面色讪讪的被珈泽婴拉进了卧室。
刘政捧着衣裳为难的看着珈泽婴,他本能的觉得当着师长的面宽衣解带有失礼仪,所以希望师尊能明白他的眼神,可以先出去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