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那么一瞬间,很想了结这样可耻的自己,他希望自己能够任凭这具腐朽的身体冻毙于风雪,也不要跟叶玄州摇尾乞怜,像是乞丐,又像是受降的将军。
他不允许自己做出这样的事情,他曾经将叶玄州压制的动弹不得,那个时候,他觉得自己无所不能。
他想走了,转过身,跟着影子,走向迟缓的黑昼跟白夜,走向极地,走向清凉,走向洁白,走向遗忘。
可是叶玄州打开了门扉,顿时,他就像一个好色之徒看见这世上绝美的女子,顿时无法挪动半分步伐,他被抬进了屋子里。
那是他人生当中最漫长的一晚上。
他被浑身的痛楚痛的睡不着觉,可是想到松树那双漆黑的,锐利的眼睛,他只能佯装睡着,连轻哼一声都不能,只能忍着。
松花就在他的身边哭泣着,泪水无数次打湿他的脸颊,可是他却无法动手替她拭泪,只能听着她的哭声,彻夜难眠。
想起这些,宋柯的眸色逐渐转深,他的目光回到那片小小的铜钱上,“曲昭昭,你不想我死的话,只有说服叶玄州,让我活下去。但是我知道,他是不会相信我这样一个人能够改邪归正的。”
“不用,宋柯,其实事实上,你现在跟叶玄州一样,也没法走路。这样你就没法作恶。叶玄州自然也不会将你这点威胁放在眼里。”
曲昭昭的一番话如五雷轰顶般直直劈在宋柯头上,他双目直直望着曲昭昭,“你说什么?再也不能走路?你到底是什么意思?你是故意害我变成这样的?”
“我没有。只是,宋柯,这可能都是报应,你想想从前被你残害过的那些人,他们也都跟你现在一样接受不了,还有那些被你残害的人的亲人们,他们一样接受不了那种亲人逝去的悲伤。”
“他们关我什么事?”
宋柯几乎是在咆哮了,这声音惊动了前面的刘生,他断了一条胳膊,走的很慢,也不像从前那般呼风唤雨,人都瘦了一圈,回头看宋柯的模样,活像见鬼了似的,“你,你醒了?”
其余犯人也陆续看过来,在这寂静的雪原上,任何一点稍微大点的动静都会引起人的警觉。
叶玄州肯定也发现了,因为曲昭昭在人群当中看见了那双淡水远山的眼睛,那眼睛逐渐变成一个墨点,像是用最深的夜色凝固成的,极深极沉,让人不敢逼视。
曲昭昭转过眼,看着宋柯,“现在好了,所有人大概很快都会知道你成了残废。”
“你故意的!”
宋柯仍是恶狠狠的看着曲昭昭,“你就是故意的!”
“随你怎么想。我答应了松花会留你性命,没说会将你毫发无损送回去。”
曲昭昭满不在乎的答,其实宋柯的腿并无大碍,不过有几处气血凝结,加上之前在雪地里冻了太久,有一些组织坏死而已,却没伤到真正的神经,以宋柯的体质,恢复的话也不是没有希望的。
但是眼下宋柯实在有些危险,她希望能用这种办法让他稍微安生一点,最好能继续装晕。
接下来的旅途当中,宋柯果然没有再说话,只有曲昭昭不时的问他:“你感觉怎么样?其实松花是很喜欢你的,即使你不能走路,她也不会嫌弃你的,反而会很感激你终于回去了。”
“她不嫌弃我,我自己会嫌弃自己。曲昭昭,你少站着说话不腰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