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新奇地围着容襄转了好几圈,一边转一边啧啧称奇。
“果然啊,复明之后整个人看着都灵动多了,我就说我一直让梨园不关门绝对是有点道理的,这就是冥冥之中的注定!容襄,什么时候回来?”
老板问完,用殷切的眼神看着容襄。
容襄垂了垂眼睫,压下心头的躁意。
“老板,让我先上台试试吧。”
现在梨园基本上每天就稀稀拉拉的几个客人,现在下午没有场次,基本上就没有人会来。
就剩下老板一个人在这儿百无聊赖,不知道干什么但是又不愿关闭梨园。
“现在好了,你回来了,我相信以前的那些客人们还是会回来的。”
“前一阵子你爆火,差一点就有人把梨园的位置扒出来了,不过幸好有人出手,最后什么都没暴露。不然我估计也不能这么清闲,不过那些粉丝们不一定爱看京戏,估计也就是暂时的脑热,兴奋劲儿过去了就又都散了。”
老板兴许是许久没有看见了容襄而且又许久没怎么跟人交流了,此刻见到容襄恨不得把自己几个月没说的话都说完。
听得容襄哭笑不得,偏偏容襄这个时候十分心不在焉,没有认真回答老板的问题。
老板说着说着也察觉到容襄的不对劲了,于是试探道:“容襄,你没事吧?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啊?你告诉我,我虽然做不了什么大事,但是开解开解你肯定是可以的。”
“我活了大半辈子了,前半生什么挫折都遇到过,也就是最近才好过一点,要是不通透早就寻短见了,所以你有什么想不开的就告诉我,我一定能帮帮你的......”
老板的话被容襄骤然打断:“老板,我没什么事情的,就是太久没有回梨园,有点恍惚。”
“我先去后台准备了。”
老板抬手想要拦住容襄:“今天没有排戏了,不用做妆造的,你直接上台试试感觉就好了,不然太麻烦了,你舟车劳顿赶回来,晚上我请你吃饭。”
容襄却对着他坚定地摇了摇头:“不行,要做的,一定要。”
这一次不一样。
她必须确认一件事情。
才能安心。
容襄做妆造的速度一向很快,以前看不见的时候有些部分需要人帮忙也能完成得很快,更别提现在眼睛已经完全好了。
很快容襄就换上了自己前二十四年最熟悉的扮相,从后台走了出来。
老板坐在台下,不由得感叹道:“果然还是换上戏服的你最有魅力,真是像极了你母亲那个时候的模样,现在眼睛也好了,就更有灵气了。”
“容襄,我看好你。”
容襄听着老板这些话,却怎么也笑不起来。
只能勉强对着老板回了个眼神。
然后慢慢走上了戏台。
从地面到戏台的台阶本来不长,但是容襄却每一步都走得格外艰难。
走到最后,她连脚步都是虚浮,整个人都在轻微地颤抖着。
容襄害怕了。
这么久以来,不管是见过了任何血腥还是恐怖的场面,她都没有因为害怕眨过一次眼睛。
但是此刻,站在梨园的三尺红台上,她却害怕了。
害怕得不能自已,害怕得现在就想从台上下来。
容襄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只知道从那天之后的突然某一天,在突然再一次面对很多人的时候,这样的想法突然就从心底里冒了出来。
她不会畏惧那种人很多的任何场合,但是她会害怕梨园的红台,会害怕被围观......
但是当时的她不愿意相信,她想要回到梨园之后再验证自己的这个想法。
可是她没有想到,今天终于回到这里,种种迹象都在逼迫她承认,她的那个想法是正确的,是毫无疑问的,是她已经没有办法反驳的。
老板很快就看出了容襄的不对劲,纠结着要不要把容襄给叫下来。
随即又很快意识到,容襄走进后台的时候那个坚定的眼神,很显然不会这么轻易下来的。
虽然不知道容襄为什么会这样,但是很显然,她这一趟M洲之行,并不是那么顺利。
绝对遇到了很多不好的事情。
不然容襄怎么会变成这样。
她好像有点畏惧这三尺红台了。
这是京戏的大忌。
如果连唱戏的角儿自己都开始害怕这戏台子了,那又怎么才能把一出戏唱好呢?
这样的戏终究是唱不成功的。
或许这就是容襄这么坚持着一定要完成所有的妆造再上床的原因吧。
老板终究是叹了口气,摇了摇头,随容襄去了。
这确实是个很严重的问题。
对于容襄来说,几乎是致命的。
如果不解决,她可能一辈子都没办法再上台了。
这对于一个以京戏为信仰的人来说,根本就是致命的打击。
老板坐了下来,用鼓励的眼神看着容襄。
虽然不知道有没有用,但是至少能给容襄一点信心。
“容襄,我相信你,一定可以的。”
容襄眼睫微颤,闭了闭眼。
她真的可以吗?
她现在也不敢相信自己了。
容襄深吸一口气,站在了台中央,想要开口唱一句《锁麟囊》的词,可是那一句从前熟悉无比的唱词不知道为什么总是唱不出口。
现在就连台下一个看客都没有她都唱不出来,那以后梨园人满为患的时候又该怎么办呢?
这毫无疑问是在砸梨园的招牌,也是侮辱了容琬青毕生的追求。
容襄整个人都在颤抖,指尖紧紧掐进了掌心之中,连痛都感觉不到。
老板见容襄状态已经十分不对劲了,也不敢再让她呆在台上了,于是赶紧起身,用了点力气,将容襄扶了下来。
下了戏台之后,容襄的症状有所好转,不再连呼吸都困难了,人也很快恢复正常。
老板看着容襄这副模样,忧心忡忡道:“容襄,你怎么了,能跟我说说吗?说不定我可以帮你呢?为什么会突然开始害怕戏台了?”
容襄摇摇头。
不是她不想说,只是她自己也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老板叹了口气:“你先不要害怕,也不要担心,我觉得可能跟你刚回来还不适应有关,等过段时间再试试,我相信很快就会好的。”
容襄没有回应。
她知道自己好像完了。
从今往后好像再也没有支撑她的信念了。
她又该怎么办呢?
突然耳边传来一道声音。
“阿襄,怎么了,我在。”
是商沉,他握住了她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