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余四人都屏气凝神,挺起脊背。
那女乐随手在弦上拨弄,一串音律跳入众人的耳中,仿佛一片林中突然飞出几只斑斓的雉鸡,一晃眼都不见了。
他们知道,这只是在试音,真正的好戏还没有开场。整个正堂突然安静下来,静止的气息就像是一汪平静的潭水。
“嘡啷。”
众人松了一口气,终于盼到了第一颗投入潭水的石子,紧接第二颗,第三颗,第四颗……
“嘡啷……啷……”
整间正堂的气息被搅动起来,一颗一颗琵琶音如水滴汇成涓涓细流,众多细流联结成一条奔腾的大河,大河咆哮着融入到无边的大海。平静的大海如同一面镜子印出一支疾驰的军队,这只军队的最前面是一名散发着耀眼光芒的战神,那正是楚霸王。
曲调一转,四面八方杀过来看不到边际的军队,就像是狂风掀起的滔天巨浪,楚霸王却像一块海岸上的磐石,稳稳地将拍来的浪头击得粉碎。
巨浪一浪高过一浪,磐石纹丝不动。就在众人感叹这场旷世的酣战似乎永无止境的时候,女乐手腕一转,琵琶之音稍稍一滞,堂上众人眼见这汪洋大海瞬时化为大雨“哗”地落了一地。
曲风为之一变,再也没有金戈铁马,号角联营,如琢如磨的声音仿佛就是美人虞姬的低声哭泣,霸王项羽也不再是沙场上的战神,在心爱女子的身边,他也只是一个眷恋着的普通人。
片刻的宁静再次被战鼓打破,女乐的动作又急促起来,狂风卷起汹涌的巨浪,汉军再次如潮水般涌来,这一次磐石终于有了裂缝,霸王项羽败了,溃退的残兵就像断了流的潮水。
女乐再次变换了曲调,汪洋化成滔滔的乌江,一代战神环抱心爱女子的尸身,拔剑自刎。
一曲终了,众人还沉浸在霸王的哀痛里,一时间整个正堂里静得能听到银针落地的声音。
“好!”
坐在奉銮杨俊宝左手边的右司乐李清起身抚掌,打破了沉寂,他须发皆白,却脸色红润,身形俊朗。
坐在李清身边的左司乐洪喜也跟着师父叫起好来,他年少时也是个眉眼俊俏的男子,多年养尊处优的日子让他变得肥胖臃肿,再也没有当年的痕迹。
洪喜与杨俊宝师出一门,两人从小拜在右司乐李清门下学艺,可在天资和勤奋上比起师兄总是差了一截。
坐在杨俊宝另一边的左右韶舞也频频点头,近一点的左韶舞名唤赵峻岭,长得黝黑矮小,他的父亲是开国勋贵,他又是家中幼子,从小就被送入教坊研习祭舞,依仗着在礼部做官的哥哥坐上了韶舞的位置。
坐在最右边的右韶舞,也是堂上唯一的女子,她名唤做云娘,皇帝初设教坊司时曾禁用女乐,但云娘生在乐家,三岁就跟着父母习舞,凭着九分勤奋加上一分天赋入选京师教坊司,一步一步坐上了右韶舞的位置。
只有坐在正中间的奉銮杨俊宝板着脸,默不作声。
众人都感觉有些奇怪,齐齐地望向他,李清更是尴尬地站也不是,坐也不是,一张老脸涨得通红。
“这曲子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