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8章

唉，人一旦上了年纪，就容易表现的不像自己了。

云武帝把手里的一方端砚轻轻擦了擦，小心放到博古架上，又背着手看着发了一会儿呆，才收回视线，对陈顺道：“陪朕出去走走吧。”

也没让人准备步辇，这一走，不知不觉间就走到了凤仪宫。

抬头看了眼红底金字的匾额，云武帝在宫门前站住了，凤仪宫还是同从前那般恢弘大气，飞檐翘角、红墙黄瓦，花叶繁茂，洒扫的宫人也尽心，连砖缝里的杂草都清理得干干净净。

但反而是这份繁茂与干净，让人觉得空落落的。

明明是万物复苏的春日，本该一切都生机勃勃的房屋庭院，却显得静谧凄清。

云武帝紧了紧手，这还是自她被罚去冷宫后，他头一次白日走到这，平日他是宁愿多绕些路也要避开这里的。

从前，这是除了御书房，他最熟悉的地方。

里面还栽种着她最喜欢的海棠花，此时将近花期，粉中带绿的小小花苞缀满枝头，有三五朵心急的已经迫不及待绽出娇嫩的花瓣。

距离廊下不远处的大水缸里，几片小小的莲花嫩绿叶片努力向上擎着，水里几尾金红的小鱼互相追逐嬉戏，仿佛还能看到儿时的阿遥悄悄趴在缸边，准备趁其不备逮上一条。

还有老六悄悄在廊柱上刻下的身高线，老大儿时炫耀箭术时射在梁上的箭痕……

这一切，都叫人看得心里复杂难辨。

一行跟随的人只见到皇帝在凤仪宫前驻足良久，又到处看了看，最后一句话也没说就又带着人离开了。都不知道陛下究竟在想什么。

只有陈顺想到之前陛下在博古架上拿起的那方端砚，那是曾经有一次大皇子敬献给陛下的。外形古朴大方，类似的端砚，陛下库房里不知还有多少。

但唯有这一块，却是被陛下小心放在博古架上，时不时就要看一眼的。

至于陛下在想什么，就不是他们这些当奴才的能揣测的了。

因着云武帝也没刻意遮掩，也没叫封口，陛下去凤仪宫的消息很快就在宫里传播开了，所以不到晚上，就连云韶遥这里也得到了消息。

青黛白芷进宫这么久了，自然知道凤仪宫从前住的是谁，因此跟云韶遥说起来的时候还有些小心翼翼。

云韶遥瞥到青黛小心又担忧的小眼神，忍不住笑了。

“这有什么，凤仪宫室历代皇后居住的地方，从前皇祖母也住在那里，你们担心什么。”虽然她从未见过那位皇祖母，而她自小就是在凤仪宫长大的，对那里的一草一木都无比熟悉，但如今说起来，也没什么太大的负担就是了。

对她来说，母后在的地方才是家。

母后后来被罚到冷宫，最后一次见到母后，也是在冷宫。母后既然再也未回去过，那凤仪宫对她来说就已经毫无意义，是任何父皇立的继后都能搬进去住的地方。

她回宫至今，也再没往哪里去过。

青黛点点头，没说宫里各种版本的揣测，什么陛下要封继后，下一步就是立太子了，有说陛下做梦梦到秦皇后了，还有的说是十皇子的事查到幕后真凶的，更有的说是陛下想选秀的……

这些，她们就算说给主子，又能如何，陛下要做什么，主子肯定是会早早知道的。

就算陛下不提，改日她们再另找合适的机会提醒一下。

别的还没什么，倒是立继后和太子的传言，有必要提一下。

云韶遥如今关心的是刑部的案子。至于下午她得到的泰安伯府的消息，想着这不是父皇的后手，就是六哥做的。

却也不为他们感到难过愧疚，别人都把你架在火上烤了，你还想着对人家仁慈不成，她云韶遥还没有这么大度。

再有，若他们真没做过那些事，父皇和六哥也不会为了她而凭空捏造。

她关心的是，倚红那宫女背后的究竟是什么人，能让刑部这么些天都没有头绪。

刑部的手段，她虽然没见识过，但也是听说过的。

除非人死，不然总能审出有用的东西来。

是的，虽然比不上舒嫔对此案的专注，她也是很关心这件案子的。

不仅是因着事关她的名声安危，还因是在宫里悄无声息、又巧妙的用毒。

十皇子的后遗症她已经听说了，但她在研究解药的事，连父皇那都没提过。

对十皇子是残忍了些，但她没有后悔过。

再说刑部这边，其实是有了些进展的。

刑部那么些人，总有能想出办法审问倚红的人。何况这还是陛下亲自盯着、事涉皇子公主的大事。

只是，事情是查出来些端倪，却因为关系到他国，再要往下，在一定程度上已经超出了他们的能力范围。

负责审理的官员一时拿不定主意，把事情报到了刑部尚书陈鸿杰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