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密，一定要严守秘密！”王令诠懊恼地说，“打仗丢掉主帅，很难堪。”

我哑然失笑。我愈笑愈烈。我放声大笑。

冉木夏一拳擂到桌子上：“吐蕃丢失大将和大元帅很正常，有什么好笑？啊？出征以来，尚修罗每次都在战场上神秘失踪，但总在人们绝望时奇迹般出现，大家习以为常。你别笑，好不好，再笑，就割掉你的耳朵，割掉鼻子！”

我立即刹住笑。

王令诠忧心忡忡地说：“大元帅失踪地在莫贺延碛荒漠中。那里走错路，就很难出来。我们更倾向于认为他被杨袭古部队俘虏了。希望这个人协助你，打听出尚修罗的下落。”

我机械地点点头。好奇心完全战胜仇恨心。再说，我很想名正言顺地到其他羁押土堡中流转，这是大量接触更多战俘的绝佳机会，有可能见到甘州幕僚或建康军军官，尤其是那位冒充我姓名的“马云奇”。我想知道，他为什么要这样做。我想找到先期押解到临蕃的毛押牙。我想找到名叫梁保通的敦煌籍老兵——甘州陷落后，他辗转逃回敦煌，得知妻子已经在围城期间改嫁给抄经人，并且又生下三个儿女，便悄悄代替酒户米神岳作为囚徒前往临蕃。我还想借此机会让所有囚徒都能背诵《白云歌》，让他们在经历羁押地生活后还“像活人”。

为防止串供，北庭战俘被分散关押在众多老俘虏中间。

首次调查，我刚提出问题，“杨袭古”就泪流满面，激动地叙说起来：“……吐蕃贼军分中、东、西三路进攻北庭，因为向导声称熟悉道路和泉水的位置，有他带路，东、西两路贼军顺利穿越戈壁沙漠。我耐心等待，只要尚修罗率领的中路部队出现，就迎头痛击。他们迟迟不见。这时，回鹘大相颉干迦斯得知可汗被暗杀的消息，来不及同我商量，就率军撤退。目标暴露了。吐蕃贼军掩杀过来，我们只好退回北庭。贼军追至城下，昼夜急攻。游牧于北庭附近的沙陀、葛逻禄、白服突厥等部落相约叛唐，使安西军暴露于戈壁旷野，难以抵挡。危难之时，我决定派副将率领精兵强将携带官印和文档逃回长安，然后砍杀家眷，分散财物，与蕃贼苦战到最后，含辱被俘！败军之将，丧权辱国，不愿苟活，只求速死！”

其他俘虏静静地听着，得知安西节度府北庭陷落，嚎啕大哭，绝望地呼喊：“完了！彻底完了！”有人以头撞墙，血流满面。

我访问第二个关押点。“杨袭古”与前者讲述内容完全相同。接下来，所有“杨袭古”所讲内容都如出一辙，只是倾听的俘虏反应各异，有的悲痛而哭，有的幸灾乐祸，有的因为过分激动当场气绝身亡。

冉木夏看完笔录，勃然大怒：“九十个俘虏怎么可能有完全相同的招供？打破次序，重行审讯！为了捞出尚修罗哥哥，一定得有个结果！”

于是，我从老战俘开始，展开新一轮查询。这次拟定的问题是：“既然自己坚持认为自己是杨袭古，那么，请说出各级军官和历次战斗中死亡的将士。”

第一位杨袭古只记得五位将官，他们的名字是：墨离海、青海、赤岭、白水和临蕃。

第二位杨袭古说出了他修筑过军事要塞的地名：白亭、白岩、白渠、白广山、白山堤、白澄律、白龙宫等。

第三位杨袭古说出他豢养过的宠物名字：白雀、白马、白狼、白虎、白龙、白象、白瑞鸠、白牦牛、白兽等。

第四位杨袭古说他用现名前曾经被人称作白头臣、白衣居士、白帝、白衣殿下。

……这种供词有意义吗？曾经苦守北庭的杨袭古会如此虚幻？这些战俘真实性如何？

正当此时，冉木夏接到命令，要征伐拒绝出兵协助蕃军攻打西域的南诏国。

他恶狠狠说：“胜利返回后，如果没有新进展，我必须要以五马分尸的刑罚处置你！”

我祝愿他丧身南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