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说到了这里,顾明朝索性将自己的计划和盘托出,“太后,力挽狂澜不是一个稚嫩的主君,或者一个老谋深算的太后,亦或者是能征敢战的摄政王可以做到的。我有一个可以保全陈国百姓的法子。不知您是否愿意听一听。”
杨太后偏头问念一,“顾长堪还有多久到?”
念一微微福身,“约莫两刻钟。”
杨太后厌倦的将手里捏着的佛珠丢到案几上,“听到了吗?你只有两刻钟时间。”
顾明朝拱手欠身,“我已经成为了咸通帝,我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心里自然是有数的。我爱的是这天下百姓,我要让他们安宁,安康,而非让朱门权贵步步高升。”
杨太后不为所动,冷漠地盯着他。
顾明朝在殿内来回走着,像是在指点江山,“太后娘娘,我认为陈国照现在的状况,能撑过一年,就已经是万幸了,东海贼寇频发,当地渔民不堪其扰,但我们没有可以和他们相抗的水师。”
“这事天下皆知。”杨太后冷冷的接话。
顾明朝并不理会,只自顾自的说着,“再看南国,南国嗣君继位,目前实力如何,尚未可知。但周国,却已经成了我们的心腹大患!他们陈留,滏阳,北疆,兵多将广,却还是没有得到中兴,为什么?因为周太子还没登位,一旦周太子继位,那以后诸国都要看周国的脸色行事了。”
杨太后挑眉,“是吗,这位周太子,这般厉害?”
顾明朝摇头,“不,厉害的不是周太子,是他们那些将身以赴的大臣,是赵怀瑾,殷别尘,谢衡这些人,以身做局,换来周国一次一次向前的机会,可反观陈国,有吗?能找出几个位高权重又心系百姓的?”
杨太后沉默了,她何尝不知道陈国的文武百官早没了血性,想的都是怎么爬得更高,眼里何曾放下过苍生。
顾明朝踩着第一阶丹墀,“太后娘娘,这一年,轻徭薄赋,重农重商,训练水师,先与周国,南国交好,这一段时间,就正是我们休养生息的绝佳时机。”
顾明朝说到了杨太后的心坎里,这些事,她几年前就想做了,可是陈国实在太过于弱了,逼得她不得不放慢了速度。
这么做是要付出很多代价的,不是上下嘴皮子一碰这么轻松就能解决的。光是裁撤冗杂官兵这一件事,现在下面都还在闹,而顾明朝刚才说的这些事,一一施行起来……恐怕会乱套。
顾明朝见她眉目间有动摇的意思,便继续道:“太后,倘若这法子不能保全陈国的百姓,那便只剩下最后一种。”
杨太后道:“说。”
“投降。”顾明朝轻轻吐出这两个字。
杨太后暴怒地一巴掌拍在案几上,“你说什么?!”
顾明朝初生牛犊不怕虎,直视她的眼睛,“我说,投降。”
杨太后推翻了案几,案几清零哐啷地顺着丹墀滚下来,却没有盖过杨太后怒吼的声音,“大胆!你生是陈国皇子,祖宗祠堂尽在临淄,你,有何颜面说投降二字!”
顾明朝少为质子,在燕都皇宫里由先惠妃养了两年,后承德帝给他新开了座府邸,自那时起,他便时时混迹在坊间,与百姓亲厚,见过这世间的百般苦楚。所以现在他回来了,为君了,他首先考虑的,也是百姓。
顾明朝踢开案几,“太后,若是有朝一日,兵临城下,你还要死守吗?”
“自然!为臣者死忠死国!”杨太后厉声道。
顾明朝据理力争,“呵……臣死忠,妻死节,子死孝。你死了,名入史册,可那些百姓呢?他们死了,那就是是无名无姓的孤魂野鬼!是史书上的寥寥几笔!你问过他们甘心吗?愿意吗?他们这些年,在陈国过得好吗?他们还愿意与你们共进退吗?!”
杨太后冷笑,“顾明朝,人若是不能打心眼里就爱自己的国家,那他又何必自称陈国人?!”
顾明朝连连大笑,“杨太后,你这事在天上待久了,看不清凡尘了!你知道陈国境内频频有起义爆发吗?你知道有的地方已经民不聊生了吗?你知道商贾为什么不愿意来陈国吗?你知道为什么百姓吃不饱穿不暖吗?”
杨太后哑然,顾明朝说的面红耳赤,“杨太后,你口口声声说,你爱陈国的百姓,你为了他们,做了多少,但是,我方才问了这么多个问题,哪一个,你是真的敢问心无愧的回答我?”
杨太后眼睛微微投向殿门口,哪里苍白的阳光像是垂垂老矣,“顾明朝,无论是那个,都不可行。前者过于激进,陈国老迈无力,急郎中救不得它的命。后者……只要我在一日,那就绝无可能。”
顾明朝嗤笑,拱手欠身,“顾某,言尽于此,请太后发落。”
“摄政王到——”小黄门的传唱打破了这一室凝固的空气。
“杨太后。”谢松照不慌不忙的拱了拱手。
杨太后瞥见顾明朝下意识的回头看他,自嘲一笑,“谢侯爷,这局棋,下得很没有您雍昭侯的气势啊。”
谢松照像是没看到眼前的狼藉,“太后娘娘谬赞了,谢某本来就是个山野闲人,没什么本事,若是我这般小人物您都这般夸赞,那您要是见到了我大周的青年才俊,那恐怕就没有夸的话可以说了。”
顾长堪突然吭声,“周国还有人?”
谢松照面上不变,“这便是王爷见识少了,我大周的少年将军们就不必提了,单是说去年来新入仕的文官,那也是羡煞旁人的。状元梅时晏,榜眼孔博衍,探花季青临等人,他们终成一代翘楚。这便是江山代有人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