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松照话锋一转,“不知近年来,陈国可有贤才辈出?”
杨太后干笑了两声,“谢侯爷真不愧是鸿胪寺出身的使臣。但谢侯爷现在为我所擒,若以此招降周国,可行否?”
谢松照道:“绝无可能。”
杨太后瞥着顾明朝的反应,这话就是让要顾明朝听的,“哦?为何?”
谢松照朝西拱手,“我主天命所归,岂肯投降做阶下囚?再者,我谢松照不过泛泛之辈,我主何须以万乘之尊来换蝼蚁?”
杨太后眼里泛起些笑意,“泛泛之辈……谢侯爷这般人物,若只是泛泛之辈,那这周国英豪,该是何等瞩目?”
谢松照笑道:“谢某为太后说两人,您就明白了。您可知白衣卿相梅时晏,世家青莲沈不言此二人,是我朝今科举子中最瞩目的,也是最有作为的,谢某比之,自愧不如。如此,可算得瞩目?”
杨太后并不回答,而是又抛出个令众人猝不及防的问题,“若是兵临燕都城下了,贵国陛下和太子会为了百姓免于战火而投降吗?”
“不会,永远不会。”谢松照斩钉截铁的回答杨太后非常满意,但没想到他还有话,“没有任何一个国家,没有任何一支军队,可以突破我大周防线,直抵京师。”
杨太后留意着顾明朝脸上一丝一毫的变化,“谢侯爷,天有不测风云,倘若有朝一日,燕都真的面临这样的选择,那该怎么办?”
谢松照镇定自若的道:“死战。”
杨太后搬出顾明朝的话,“君主大臣战死,名入史册,可那些百姓呢?他们死了,那就是是无名无姓的孤魂野鬼,是那史书上的寥寥几笔。他们甘心吗?愿意吗?”
谢松照淡然一笑,“自然愿意,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我周国自太祖建国至今,从未有过亏待百姓的事,我周国也是白衣官员最多的国家,他们如何不愿意?天下兴亡,匹夫有责。我大周人,只认这句话。”
谢松照不管任何时候说什么话,都底气十足,也不管这事实是否真的如此,光是那一份气度,就够让人畏惧了。
“你说你不值钱?在周国没什么份量?”顾长堪手里抛着橘子,眼神不善。
谢松照疑惑道:“王爷,谢某是说,自己才疏学浅,乃鄙薄之人。可没有说过您嘴里的这番话。”
顾长堪将橘子拍在案几上,橙黄的汁水溅到顾长堪袍子上,难看极了,“你刚刚说的,说你自己不过是个泛泛之辈!”
谢松照微微笑着道:“王爷,那是同吾主相较,吾主那是日月,谢某区区之人,乃米粒之珠,哪里敢同日月争辉。”
也许是这笑太讽刺了,顾长堪把手里本就烂掉的橘子抓得更碎了,“好啊,既然你有地位,那就休书去陈留,告诉林浥尘,我要他拿陈留三州换你一人。”
谢松照嗤笑,“王爷,林浥尘世大帅,不是主君,他拿什么给你三个州?拿命吗?”
杨太后压了压云鬓,“那就给燕都去书。毕竟,雍昭侯在我们手里。”
谢松照转头看了看沉默不语的顾明朝,“明朝,你怎么不说两句?”
杨太后冷笑,“是啊,你可亲可敬的先生在这里,怎么不说两句话。”
顾明朝跪下道:“学生空学策论,不论救民于水火,有负先生所教……”
“哪来的礼数,整日动不动就跪,跪多了,血性就没了。起来。”谢松照动手把他拉起来,稍微使了点子力气,他就又偏头咳起来。
顾明朝轻轻给他顺气,归鸿和尤达慢慢靠到了一起,手都放在腰上。
谢松照摆摆手道:“唉,失礼了失礼了。”
杨太后微微斜着身子,依靠在凤座上,轻声道:“念一,叫人去把听雨坞洒扫了,依旧安排陛下在哪里住。”
念一等了一会儿没见下文,便出声询问,“娘娘,还有和谢侯爷……”
杨太后摇头,“顾长堪会带走他。”
念一不再多话,微微福身。
南国边境。
“郡主,陈\军一万人翻过时占崖,已经到了四极岭,距此还有十里!”斥候的语气里满是兴奋。
康宁脱下素色的衣裳,换上了红艳艳的简便军装,整个人与之前判若两人,就这副模样,全然看不出她是萧枝意的侄女。
康宁抬起头来,转了转头,喟叹道:“终于来了。”
主营里的将军们都是摩拳擦掌的,康宁轻轻吐出两个字,“迎战。”
“是!”
“慢,本郡主,还有事要说。”康宁眼神平静的扫过众人,“这一场必胜,就不必多说,但要知道一点,穷寇莫追,我们是要给陛下打出名堂来,让天下知道我们陛下。他们一万人,我们要杀一半。明白?”
“明白!郡主你放心,我们杀他个片甲不留!”
“对对对,杀他个屁滚尿流!”
“哈哈哈哈!”
……
康宁微微颔首,轻声道:“去吧。”
康宁站在金维崖上看着下面屠杀似的战争,微微叹气,人命最贱。姨母,你果然没有说错。
陈\军被压抑久了的南军逮住厮杀,他们本就长途跋涉,不曾歇息,本来打算在四极岭安营扎寨,结果却被突袭,死伤不计其数。
山上开始冒起股股浓烟,尸体被焚烧的臭味刺激着还在抵抗的陈国兵士,康宁站得高,开始只闻得到刺鼻的烟味,后来恶臭混进鼻息,令人作呕。康宁掩住口鼻,绕小道回了大营。
“郡主!这一场仗,我们要名扬天下了!”将军们抱着兜鍪,喜笑颜开的摸着脸上的污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