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玄如她愿拿起一块尝了一口。
江南月语气带着笑:“甜吗?”
迟玄点了点头:“很甜。”
他不太吃甜的。
江南月看着盘子里的酸枣糕,心沉到了谷底。
云闲已经和裴景策交代完了,往他们二人的方向走来。
江南月道:“师兄,我渴了,你给我们倒杯水。”
云闲应了一声,倒茶去了。
“师父,喝茶。”
迟玄伸手去接。
可他什么也没有接到。
下一秒,他听见了自己最小的徒弟,压抑得近乎崩溃的声音:“什么……时候……开始的。”
云闲递的茶明明在左边,他却往右边方向伸了手。
右边是他的惯用方向,从小到大,江南月和云闲给师父递什么东西,都是从右边递。
云闲站在迟玄右侧开的口,但把茶递到了迟玄左侧。
云闲道:“师门于我,早已是家人。师父要让我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家人……什么时候离开了我们都不知道吗?”
迟玄发尾已经枯败得不成样子了,江南月愣愣的看着划过自己手心里的一束。
幼时她看师父的头发,宛若流动着月华的白色绸缎。
江南月语带哽咽:“师父,你还要瞒我们吗?”
迟玄沉默良久。
“小南月,阿闲,这是我的命。”
江南月直接站起来:“师父要是信命,这十多年来算什么?”
云闲道:“……彻底看不见了,听力也应该只有微弱的一点,感觉,也很迟钝了,我说得对吗,师父?”
迟玄没有否认。
他谋划了这么大一个局,改了这么多人的命格,事情即将尘埃落定,他也慢慢放下心来。但与天道抗争的反噬也越来越明显了。
他的身体越来越差,五感都在不断退化,很快就会变成一个彻头彻尾的瞎子和聋子。
味道现下已经是尝不出来了。
迟玄早就知道这一切。
没关系,他想。
河清海晏,天下太平,几个孩子都好好的。
他这一生做成了这件事情,对得起天地众生,对得起自己,他无甚遗憾。
江南月和云闲都是坐不住的性子,小雪团也该去看看世界。
等他们几个都去见天地,他就回到山上,无声的化为一捧土。
届时他给几个徒弟留封信,告诉他们自己也去云游了,山水间自会相遇。
迟玄缓缓伸手,试探的摸了摸江南月的脸。
摸到了一手冰凉。
他现在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这个女儿。
身体亏损成这样,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养好。
迟玄叹了口气。
江南月再也忍不住大哭起来。
“哭什么……”迟玄替她擦去眼泪,“都是大姑娘了。”
“我……”
“我从来没见你哭过。”迟玄拍着她的背,“你自小就好强,小时候练武受了不少苦,但从未掉过眼泪。”
江南月抽抽噎噎:“不行,你要好好的,你还没享到我的福呢。”
“享到了。”迟玄说。
他的生命沉寂且无聊,直到养了几个孩子。
云闲和江南月两个人都喜欢乱跑,在山上野着野着就不知道去哪了。
迟玄至今还记得有一日找不到他们二人,到了晚上才发现两个人玩累了,睡在了外边。
白虎用尾巴卷着他的手腕,带他寻到了二人。
两个人趴在一只鹿身上呼呼大睡,云闲带的背篓里散着一堆治眼睛的草药,迟玄觉得头疼,但更多的的心软。
他只得一手一个,把他们抱了回去。
白虎叼着小篓子跟在他身后,一路上,萤火虫星星点点。
江南月还在说梦话:“师兄……你靠不靠谱啊……师父不爱吃刺激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