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夏秋收已至,看那金黄遍地就知道又是一个丰年。打谷场上划出了边界,每一村晒的谷子都有规划,泾渭分明谁也不占谁的便宜。本来这里是可以收场地使用费的,但何驰不准故而大家也就谢恩用着。
有人欢喜自然有人怨怒,吴家遭了大罪,吴苗被人打了个半死,得沈小姐帮助从鬼门关前捡回命来,现在伤好了但走路瘸了一条腿。县官也发了通缉告示,但无人搭理,好多人只恨没有那夏末生的体魄和勇气,否则抓到吴婆子必定当街打成肉泥。
吴苗垮了,家里还有吴迅这个不省事的狂傲之徒。脸皮都被何驰剥干净了还想着惹事,隔三差五的往县衙赶。现在家里秋收粮食打完了,他更是得了空闲,五族长辈轮番找过,却没一个做主的。回家路过打谷场看着那群刁民嬉笑更是来气,一甩鞭子带着人又去了县衙。
“吴贤侄儿,别来无恙啊。”
县太爷不得不招待,吴迅随了他老娘的脾气,也是个半大的无赖,这种人只能好说好劝,惹红了眼可是什么都干的出来。
“县太爷怎么还不去拿犯人!”
“侄儿不是看见了嘛,那通缉榜文已经发了,只要有人举报立刻捉拿。不过这人要是去了其他地方,我也无法,只能去求郡守大人发一郡通牒。”
“哼!少拿这事搪塞我,我问的是那何驰讹诈钱财的事。”
县太爷避的就是这事,四两金子折四十贯钱,如果说是讹诈,那也是一条罪状。可是县太爷敢升堂办案吗?吴迅污蔑沈娟这件事在前,要说起原委来吴迅还是个散布谣言污人清白的罪,沈家要是追究起来那一告一个准,更不用说何驰现在名声鼎沸,何劳禄又是郡守,这四十贯钱的事正常人早就抛到九霄云外去了。况且吴家家大业大,这四十贯就如同被蚊子叮了一管血,挠一挠就过去了。
“那金貔貅是我太祖传下来的,价值百贯!”
“贤侄啊,你消消火。这事我这里管不了,郡守那儿也不管用,你要说谁能断这事,只有一个办法。”
“什么办法?”
“你去京城都察院敲登闻鼓告御状,何驰是九品官,这都察院一定能管。”
吴迅眼珠转了两圈,在心里暗暗拿定了主意,不做辞别直接出了府衙回家去了。
再说那沈家小姐,十月十三坐船从洞庭湖南下回的长沙,这回家也已经半月有余,她带回来的两个小工和一个厨子,沈传文待若上宾。这一路的事,沈传文已经听两个丫鬟、一个侍卫和那赶车的马夫轮着说了一遍,他倒也不怒只是有些发愁,回家后沈娟越发规矩懂事,明眼人都看出了端倪。
午饭沈传文又点了藏书肉,一边是自家厨子做的,一边是曹纤庄上的厨子做的。两盘味道相差无几,白菜浮水藏肉其中汤色纯正香气四溢,可细细品尝终究有些差别。
“就是差的这味,这味道好浓啊。”
沈传文看着一脸疑惑的成管家,招手让他过来品尝。成管家两道汤头尝过巴砸着嘴巴,一脸的疑惑。
“回老爷,这汤都一样啊,肉的味道也大差不差。”
“越是相似,越显味道。你要知道有多少厨子把一道菜做法咬死,有的传男不传女,有的甚至干脆带进棺材里去。这是人家的吃饭的本事平白无故教了,有人就会另立分号砸你的饭碗。”
“原来如此。”
“这才来了几天,味道已经大差不差,那做豆腐的工匠和这厨子是真下功夫教啊。”
沈传文的筷子放下,门外突然来了人。
“老爷,又是他们三个。”
“没规矩!”
“小的知错了,是那三个大师傅来了。”
“见仆便知主,人心滋味竟能这般浓烈。”
沈传文自言自语着,放下筷子往客厅出迎,这已经是三人一起来的第三趟了。这三人教得极为细致,十天功夫沈家厨子已经可以出师了,乡里也都学会了豆腐的做法,沈家的豆腐坊都已经开业。
“沈大人!如今秋意渐浓,我等也要回襄阳复命了。”
这两名小工和普通工人还不一样,连那背着菜刀的厨子说话都十分讲究,沈传文实在想留下这三人,可是这五天就来了三趟,应该是去意已决,强留定然是不行的。
“诸位远来长沙,沈某都不曾好好招待,只等明日设宴为三位送行,希望三位切勿推辞。”
面前的三人有些犹疑,这一次沈传文倒没有说要他们留下的话,于是三人决定给沈家大人一个面子,再住一天也顺了他的意,以后也就没啥顾及了。
“那就多谢沈大人美意了,我等先行告退。”
“请!”
沈传文一路将三人送到府外,看着他们去往客栈。从这三人踏入长沙时,一应吃穿用度都是沈家出钱,沈传文吩咐过只要在这三人在城中任何地方报上沈家的名号,任何东西随取随用。
“老爷,要吩咐名川楼摆宴吗?”
“去告诉名川楼的掌柜,明天我包场。一应准备都做足,不得有任何差池。”
“是!”
沈传文挥金如土的名声在长沙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很多人却不知道沈传文挥金也是看人的。很多人根本入不得沈府、沈庄,好多势利眼只能在沈家门口讨到百文喝一杯清茶,能让沈传文迎来送往的人极为罕见。
“姑爷这庄上人真随了他的性子,有这样的百来个汉子,便可敌千军万马。”
“姑爷?”
“怎么,配不上吗?”
管家一下顿悟,连忙笑道。
“怎么不配,这是绝配啊。”
“这家业迟早给了别人,我又有什么舍不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