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越掀开帘子的一角让御医院院判高韬进到马车内部,“高院判,刚刚陛下转了转头,似乎还说了什么话,可惜没听清楚,劳烦高院判再为陛下号脉看看吧。”
高韬号脉后脸色好转了许多,这就证明冯斌衡的状况是在变好的。
“高院判,陛下的情况怎么样?什么时候能醒过来?”
“陛下的情况已经好转了许多,容微臣再次施针,陛下或许能醒过来。”
“那真是太好了。”
高韬从刚刚走进马车内部的那一刻,心就已经提到嗓子眼儿上,也随时做好了把脑袋拴在裤腰带上的准备。
皇帝一时没醒过来,他就要一时做好脑袋搬家的准备。
所以太早地放心对他来说不是什么好事,他在宫里做了二十多年的院判,这些表面功夫都是信手拈来。
说起来在宫里做御医这么多年,他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当年最得圣宠的惠佳贵妃生病时就是他在近身伺候。
后来先帝病重时也是他在近身伺候,虽然最后这两位都没能有所好转,可如果不是他,或许这两位会走得更早,高韬的医术众人有目共睹的。
可过去了这么多年经历了这么多事,他仍然不会掉以轻心放松警惕,随时都保持着紧张的心态,才能让他在一次又一次的危险中一直活到现在。
施针结束,冯斌衡果真慢慢睁开了眼睛。
“阿姐……”冯斌衡的声音喑哑,缓缓举起手想要抓住什么。
冯嘉玉立即握住他的手,“陛下您终于醒了,我在,我在这儿。”
“阿姐,我看到血了……那个人的眼睛一直在看着我……”
冯斌衡十分激动地挣扎着,就像是有人正掐着他的脖子。
“没事了陛下,没事了,都结束了,都结束了,别怕别怕。”
冯嘉玉想抱抱冯斌衡却被推开了 但是冯嘉玉没有放弃 紧紧抱住了冯斌衡后拍着他的背一直安稳到他情绪稳定下来。
见到这样的场景谁都会动容的吧,襄儒卿都微微红了眼眶,冯斌衡是皇帝也还是个孩子,他这一辈子还没步入正轨就苦得痛彻心扉。
冯嘉玉想着换个话题转换一下气氛和心情,于是问了冯斌衡饿不饿。
冯嘉玉刚刚问出饿不饿,齐越立刻就端来了茶水和糕点,“陛下先喝点水润润喉,再吃些东西吧。”
果然是宫中最有阅历的人,这种时候最能体现他的贴心。
襄儒卿搭手扶着冯斌衡起身,齐越拿着杯子递给冯斌衡,冯斌衡睡了有一阵口渴得厉害,连喝了三杯茶才舒了一口气。
“我们现在这是……”他才意识到自己身处在一个狭小的正在移动的空间内,这是马车吗?
“陛下我们正在回去新荣城的路上。”
“回去?”
“是。”
冯嘉玉简单解释了一下冯斌衡晕倒后发生的事情,冯斌衡的精神还是有些恍惚,听了前半段忘了后半段。
“陛下还是先吃些东西吧。”
冯斌衡木讷地点点头,拿过盘子上的糕点刚准备吃就啊地一声把东西丢出去了。
糕点正砸在襄儒卿的额头上,可谁也来不及管糕点,大家都在关注冯斌衡的状况。
“陛下,您这是怎么了?”
“血,我看到血了,阿姐我看到血了……”冯斌衡的声音都带着哭腔了,但他还是用尽全力忍住没有哭出来。
“血?那里有血?”那分明是枣泥糕怎么会有血?
“是这糕点上的红色花纹!”高涛第一个发现了事情的问题所在。
枣泥糕的白色酥皮上枣泥深深浅浅凸显出来的红色花纹精致漂亮,可这点红色在现在的冯斌衡眼中那就是从秦岩脖子间喷薄而出的鲜血,纸质砸到他的脸上。
幸好在场的人的衣着颜色不是黑色就是蓝色,冯嘉玉身上颜色虽然亮眼却是嫩绿色,否则冯斌衡一睁开眼睛看到谁穿着红色衣裳,必定要把马车掀翻了。
好不容易稳住了冯斌衡的情绪,冯嘉玉急切地看向高韬,“这是怎么回事?陛下怎么会这样?”
“这,这可能是受了某些刺激后的后遗症,陛下当时是看到鲜血飞溅的场面才会受刺激晕倒的,现在陛下刚刚醒过来又看到了红色可能是联想到了当时的场面。”
冯嘉玉愣了愣再次问道,“也就是说要尽量避免让陛下看到红色?”
“是的,如果除红色事物之外陛下不会有过激反应,那问题就是出在红色上,暂时将陛下目及之处的红色物品都收起来,日后慢慢让陛下恢复应该就好了,但还是不能就此掉以轻心,陛下的心结可能不止这一个。”
“这说起来容易做起来根本不可能啊,陛下每日都会接触到很多红色的东西,御笔朱批要么收起来,或是假手于人这像话吗?而且还有可能会有其他刺激到陛下的事物,这……”
冯嘉玉都要愁得头疼了,然而这还只是她看到的冯斌衡因为红色而激动,实际上冯斌衡的‘眼中’看到的画面更是可怕至极。
就在他刚刚来的时候,他的眼前是一片模糊的场景他虽然听到了阿姐的声音,但是却看不到阿姐在什么地方,他伸手想要去寻找,可是却什么都没摸到。
不过一个瞬间,他的手被人抓走了,顺势看过去却根本看不清对方的脸,阿姐的声音忽远忽近,然后又有其他人的声音参杂了进来,这其中鸿冯斌衡好像还听到了秦岩的声音。
他在质问着自己作为一个皇帝,为什么不懂得珍惜自己的臣子,为什么要凭借自己的喜好去否定一个人的努力。
他是上位者明明应该是客观公平公正地任用官员,为什么偏偏在他身上却会凭借喜好定夺了他的未来与人生。
冯斌衡会如此想就证明他的心还是向善的,因为有些人会觉得自己既然身处高位那有自己的喜好就是天经地义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