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清摇了摇头,“我有想做的事,亦不喜一直待在这四方的宫墙之中。”
胡瑶明白,一个喜欢云游四海的人,又怎会甘愿停留在深宫之中,但还是问道:“道长爱阿弟吗?”
玄清脱口而出道:“爱。”
“即便爱阿弟,为阿弟留下来也不行吗?”
玄清抬眸看着胡瑶,温和又平静的说道:“不行。公主当知人生并非只有情爱,阿渊当年明知崎城凶险,心中不舍公主但还是去了,因为他是大梁的将军。公主归国每每想赴死去陪阿渊,但因亲人断了此念,因为公主不仅仅只是阿渊的妻。”
胡瑶微怔,垂眸看向地。
玄清道:“我亦非殿下一人之玄清,师父授我道术待我如子,曾嘱我报完恩去寻他,我又岂能留在此处,况且我也有想做的事。我一直在等着今日,若今日公主不愿帮我,我还有一死。”
胡瑶暗叹了口气,弯腰拾起玄清道长刚才在看的书。
书中夹着一根白羽,胡瑶拿出白羽,递到玄清面前。
玄清笑了,“多谢公主。”
“道长是我夫君的友人,我不想夫君的友人死,只是还望道长走之前好好与我阿弟告别。”
“会的。”
“不打扰道长了。”
胡瑶拿着白羽向外走去,却不想被玄清道长叫住。
“公主。”
胡瑶回眸看去,“道长还有何事?”
“公主往北走吧。”
胡瑶困惑道:“什么?”
玄清凝视着她,神情难得一见的复杂,“魏之北,茳之南,有公主所求。”
胡瑶一愣,转而笑道:“……我所求是慕渊,我的夫君。莫非我夫君投胎转世了?若按夫君死时算如今也该七岁了。”
玄清急了,“公主!”
胡瑶轻描淡写道:“同道长开个玩笑,道长不必言词宽慰我。这些年我去过南魏,交州所有的道观寺庙,没少听人说这八字之人逢凶化吉,平安无事,喜事将近这类的话,起初倒是还有些信,后来发现大部分是怕我,亦是为钱。”
“公主不信?”
胡敛眸笑道:“不信了,如今我已经能接受夫君已故的事实了,道长宽心。”
玄清有口难言。
胡瑶举起白羽朝玄清挥了挥,温声道:“不得哭,不得语。”
玄清双眉微微一皱,神色愈发沉重。
胡瑶道:“走了。”
玄清望着胡瑶离去的背影,低喃自语道:“阿渊,快些吧。”
有星如日,可转也。
-
胡瑶从房中出来,屏退了殿内所有宫人,独自坐在椅上等曹舒然。
曹舒然与朝臣议事的时间,远比胡瑶想的久。
她重新斟了杯茶,就听殿外传来脚步声与宫人们行礼问安的声音。
曹舒然眉眼带笑走进来,“皇姐怎么让人都退下了?是不是宫人们伺候的不好?”
胡瑶起身,“想与陛下说些体己话,便让宫人们退下了。”
曹舒然快步上前,扶住正要行礼的胡瑶,“不是陛下,是阿弟。”
胡瑶任曹舒然扶着她坐回椅上,“阿弟如今是天子,还是要注意些,免得让人瞧见乱嚼舌根。”
曹舒然厉色道:“朕看谁敢。”
胡瑶轻笑一声,“看阿弟的架势确实是无人敢,阿弟唤我来临安所为何事?”
“茳北已定明年春日举办围猎,邀各国前去,南魏已经同意前去。”
“阿弟是想让我代表南魏去茳北?”
曹舒然拿过茶盏递给胡瑶,“正是。”
胡瑶接过杯盏抿了一口茶,“今年冬日攻崎城,明年春日下茳北,倒也算刚好。”
“崎城之行皇姐有几分把握,可要我派兵协助?”
胡瑶放下杯盏,仰头看向曹舒然,“九成。不必。”
曹舒然垂眸,视线落在胡瑶发上的白芍药花簪。
慕渊已逝七年,他阿姐竟还戴着丧夫之物。
他抬手抚上花簪柔声道:“既如此攻下崎城后,皇姐便直接去茳北吧,使团会在茳北等皇姐。”
“阿星需回来向陛下汇报,若直接同我去茳北,朝臣们又该议论纷纷了。”
曹舒然闻言眯了眯眼睛,“无妨,我会处理。”
胡瑶略微颔首道:“方才听宫人们说阿弟正与诸位大人商讨国事,可是有什么棘手之事?”
曹舒然收回手,“不过是些老生常谈的事。”
“大人们又催阿弟选秀立后了?”
曹舒然点头,向书案走去,“朕看她们就是闲的。”
胡瑶心下了然,起身问道:“阿弟可有心悦之人?”
曹舒然脚步微顿,看向她不答反问,“阿姐觉得顾乐榆如何?”
胡瑶走近,牵起曹舒然的手。
曹舒然垂眸看去,脸色稍沉,“皇姐见过玄清了。”
胡瑶把白羽放到曹舒然手中,“见过了,玄清道长说他爱你。”
曹舒然似笑非笑的扔掉白羽,眼底却无半分笑意。
胡瑶弯腰拾起,行至窗边,“我听闻有白鸟,久居笼,撞笼而死。”
窗外秋风起。
胡瑶手微松,“始知锁向金笼听,不及林间自在啼。”
曹舒然的目光追随着随风而去的白羽,低低地笑道:“皇姐就不怕顾乐榆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