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会啊。”
曾廖抽出一张牌摔下去,理直气壮的。
“那咱们两个人玩什么啊?”
李仲鸯将纸牌放下,头靠着墙壁。
“咱们,化妆?”
曾廖若有所思的看向李仲鸯。
李仲鸯立即跳下床打开自己的箱子,拿出一把瓶瓶罐罐来。
“正好,你给我试试手。”
说着,曾廖匆忙跑去阳台洗了个脸。
“你脸好小啊,就一巴掌。”
李仲鸯伸手在曾廖的脸上比划着。
“帮你省化妆品了。”
曾廖呵呵的笑,学习的李书自动屏蔽了周围所有的喧闹。
“哎,仲鸯,你为什么不继续上学啊?”
曾廖抬眼看看正在给自己化眉毛的李仲鸯问。
“我不是那块料,读下去也是浪费大好时光。”
李仲鸯边动手边动嘴。
“看看,怎么样?”
收工后李仲鸯从箱子里拿出镜子来。
“比我化的精致多了,技术比我高呀,李师傅。”
曾廖止不住夸赞到。
“哎,小小酥,快看看。”
李仲鸯伸出头使劲拍拍上铺的床板。
李书探出头来认真又实在的说:“太显老了,干嘛好不好的十几岁硬是要化成二十几岁。”
一句话,得罪了两个人;曾廖和李仲鸯爬上床就开揍。
李书一遍遍的说好看好看,她们才绕过她一前一后下床去。
李书将物理习题拿给舍友后,就洗漱上床了。
不一会儿,李仲鸯也躺了下来。
只有,曾廖一个人还在阳台唉声叹气的卸妆。
将近十二点,‘咔嚓’一声整栋楼都暗了下去。
那是彻底的没有月光的黑暗夜晚,外面是伸手不见五指的诡异气氛。
几百年古老的大树下,一盏白炽灯是唯一的明亮。
第二天,李书和曾廖要上课,李仲鸯还沉沉的在睡梦里。
她轻轻的唤醒她,让李仲鸯中午放学那会儿去升旗台等她们。
李仲鸯哼哼唧唧的应了声,李书也不知道她听见了么,着急着去教室早读就匆匆的关上门走了。
“她今天就走啊?”
曾廖遗憾问到。
“嗯,下午的火车去随城。”
李书边走边说。
“哎,那么匆忙,还没和她玩够呢。”
曾廖面露不舍。
“她就是个疯子,放心吧,还会来找我们玩的。”
李书安慰到。
“你看,她又日系起来了,大家都在瞅她呢。”
中午放学,曾廖指指升旗台前的李仲鸯。
她慵懒的坐在箱子上,眼神打望着人群,像个丢了父母的小孩。
“都走了一大批人了,你们真是磨磨唧唧的。”
一见到她们两个,李仲鸯就抱怨起来。
“我们又不是那一大批,走吧。”
李书依旧接过她的箱子。
怕李仲鸯赶不上火车,曾廖就在校门口小吃街尽头的‘经纬’蛋糕店给她买了牛奶和面包。
到车站后,刚好有一辆班车去沱落火车站,李仲鸯匆忙踏了上去。
“拜拜。”
“到了给我发个短信。”
曾廖和李书不舍的挥挥手。
但是可以庆幸的是,那时候的她们,还没有迎来别了就永远不会再见的年纪。
那些青春摇曳的相逢,渗透在时时刻刻。
下午,李书和曾廖有说有笑的上了五楼,石易早早的等在了她们教室门口。
李书恍然大悟抱歉的走上前说:“对不起啊学长,忘记回复你了,风憩话剧社社长的事,我还是觉得我不适合。”
李书不好意思的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我就知道你还是不选择留下,没事,我已经物色好其他人了。考核期也结束了,留与走大家也都有了自己的选择,今天傍晚召开咱们风憩话剧社最后一次会议,在六楼六零一学生会办公室,五点二十分,别迟到哈。”
石易微笑着说,少有男孩那般善解人意。
“好。”
李书终于轻松下来。
“石小易啊,恭喜你成功卸下风憩话剧社社长一职。”
曾廖垫起脚尖抬手拍拍石易的肩膀。
“你,好好学习。”
石易瞪一眼曾廖一字一顿的强调。
“走啦。”
“不送。”
石易走后,曾廖又劝了会儿李书,觉得没用,才终于放弃。
“李书,最后一节课记得上台背书啊,你前面那位男生请病假了。”
李书才坐下去,学委便过来提醒到。
“啊?”
她惊慌的点点头,连忙从抽屉里掏出历史书。
“别紧张,不是还有两节课的时间背么?”
曾廖事不关己的站着说话不腰疼。
“哎呀,怎么都没简单的,都是革命斗争啊。”
“我看看。”
曾廖拿过书去。
“你就背专题五啊,现代中国的对外关系,老师上节课才讲,还比较容易记起来,你重点讲初期的什么‘一边倒’政策,万隆会议啊就好了,咱们求精不求多。”
曾廖分析得并不是全无道理。
“那就这个吧。”
李书埋头专心记起来。
两节连堂化学课,李书边听边看摆在一旁的历史课本。
虽然已经背得差不多了,但眼看马上就要下第二节课了,李书莫名紧张起来。
“怎么样?我拿着课本你背。”
一下课,曾廖就拿走了她面前的历史书。
她咽咽口水,边想边背,还算顺畅。
“不错。”
曾廖点点头夸赞到,将书扔在一旁。
“但是,我上去估计就全忘了。”
李书搓搓双手。
“别怕,正常发挥。”
曾廖拍拍李书的肩膀递来一块小熊饼干。
李书把它放进嘴里,干干的。
牙齿一用力,感觉心跳就慢了一些。
——叮咚叮咚,叮咚叮咚....
李书睁大眼睛看着历史老师走了进来,东西往桌上一放就径直走到教室过道间。
“加油。”
李书看一眼曾廖举起的拳头,呼口气走上了讲台。
站上去俯视一眼全班后,李书更加确定,老师们平时说的他们在座位上搞什么小动作他们都一清二楚,果然不假。
那一刻,她也可以清晰的看到正抬头盯着她的每一双眼睛。
她叹口气将眼神定在教室后的那块黑板上,还是前阵子迎新晚会的板报,慢慢的,紧张减少了些。
“我今天跟大家分享的是——近代中国的对外关系,首先是初期的‘另起炉灶’,‘一边倒’和‘打扫干净屋子再请客’,所谓‘另起炉灶’呢简单来说就是不承认旧的屈辱外交关系,同时建立新的平等的外交关系。而‘一边倒’则指新中国站在社会主义阵营一边......最后为大家温故的是当时重要万隆会议,万隆会议在19,19?”
李书心里突然一紧,绞尽脑汁也想不起召开的时间来。
“1955年4月。”
就在心跳越来越快的时候,她垂下眼帘看了看那周坐在讲桌前第一排的顾别。
“1955年4月。”
他不确定她有没有听到,又稍微提高了一点音量说。
“噢,万隆会议召开的时间是1955年4月,会议上周恩来首次提出了‘求同存异’的方针.......谢谢大家。”
李书看一眼始终面带微笑的历史老师在一阵热烈的掌声中飞快的跑回了位置。
“满分。”
曾廖笑盈盈的夸赞。
“我忘记会议召开时间了。”
李书扭头说。
“台下不有人告诉你了么?”
曾廖往讲桌的方向看一眼。
“你怎么知道?”
李书疑惑的问。
“我都听见声音了,再加上你那一点也不淡定的表情,想不知道都难。”
曾廖一本正经端坐起来。
“还好老师没批评我。”
李书翻开专题六,拍拍胸口说。
也许是课前过渡紧张的原因,一整节课李书都听得格外投入。
下课铃响起后,才匆匆拿起本子和笔往楼上跑。
推开门的时候,整个教室只有赵清潭和石易两人。
她打个招呼在角落的位置坐下来。
每次有人推门,她都紧张的看一眼。
办公室越来越热闹,有说有笑的,然而,直到会议正式开始陈冀也没有如她愿推门进来。
期望的抬起眼帘又失望的垂下去无数次,依旧是失望,十几岁女孩已经理解了的失望。
“今天,是我最后一次以风憩话剧社社长的身份将大家召集在这里。
主要就是为了换届的事。
我尊重每个人的决定,走或者留,都很感谢和大家相处的这段时间.....”
最后,之前在话剧中扮演薛宝钗的女孩担任了新一任的社长。
十几个人最终留下了八个人。
大家絮絮叨叨的不舍道别,李书倒没什么情绪,最先离开了办公室。
陈冀都不在,她能有什么情绪?
“清潭,你怎么不留下当社长啊?”
听到清潭那两个无比熟悉的字眼,李书不觉放慢了脚步。
“噢,我留绘画社那边了,接任了社长。”
赵清潭微笑着回应。
她超过李书走到了她前面,双手抱着笔记本。
高高的马尾有幅度的悠扬着,背影都如此好看。
看着看着,李书一个不留神就踩了个空台阶,狠狠的扭了一下右脚。
一阵剧烈的疼痛涌上心间,控制不住的眼泪从眼角滑落出来。
她扶着墙艰难的向教室走去,疼得皱起了眉头。
“哎,李书,你咋了?”
文艺委员惊讶的看一眼李书问。
“崴脚了。”
她停下应一声扶着桌子挪步到自己的位置上。
坐下后,没想到还是火辣辣的疼。
以前崴脚那是家常便饭,崴了马上就能继续走。
这次怎么还较上劲了呢。李书闷闷不乐的想着。
“挺能憋的啊。”
顾别一脸嘲笑的走过来。
李书抬眼看看又垂下去,暗想至于那么冷嘲热讽的吗?
“去医务室。”
顾别伸手碰一碰李书肥大的校服说。
“不用,疼过一阵肯定会好。”
李书摇摇头。
“我背你了噢。”
疼过就好?这女孩的思想还真是奇怪,他实在无奈俯身到李书耳边说,白色的热气从耳旁扩散到眼前,耳朵痒痒的。
李书吓得连忙扶着桌子站了起来。
顾别邪笑着往教室外走,李书就沉默的挪着步子跟在后面。
他走两个台阶就停下往后看一眼,她则没下几级台阶就得休息一会儿。
不知道磨叽了多久,才终于从五楼走到一楼。
“小小酥,你脚咋了?”
在一楼的楼梯口遇上了从食堂回来的曾廖。
自从结识了李仲鸯,她叫她小小酥的时间比李书的时间多起来。
“崴到脚了。”
李书扶着扶梯说。
“我一不盯着你你就惹事,来我背你。”
曾廖邹皱眉头,背过身来蹲下。
“你那弱不经风的,我可不敢,别到时候两个人一起摔,你扶着我就好了。”
李书开玩笑到,曾廖撇撇嘴伸手扶起李书继续朝医务室走。
“你先去学习吧,我们可以。”
走出两步后,她回过头见顾别还跟在后面。
“我去买药。”
顾别咳嗽一声到,表情有些愚钝。
于是三人一同去了医务室。
校医说就是扭到了筋骨而已,拿来一瓶药水帮她揉了揉红肿便慢慢的消了下去,疼痛感也减轻了不少。
“这位同学,你怎么了?”
校医起身洗洗手看向一旁的顾别。
“噢,我,买药。”
顾别走向柜台边说。
“什么药?”
“随便。”
曾廖‘噗呲’一声笑了出来凑到李书耳边说:“我听过吃东西说随便,喝饮料说随便的还没见过买药随便的,太逗了。”
李书也不禁笑了起来,真是太随性了。
顾别皱眉回头看一眼补充到;“感冒药。”
校医疑惑的给他拿了药,付过钱后,顾别便匆匆走了,没打一声招呼。
曾廖探头出去看一眼确保顾别已消失得无影踪后便放肆的笑开了。
“平时自习凶得跟什么似的,没想到也有这种时候。”
曾廖喜笑颜开的说。
“我也觉得。”
李书应和到,觉得刚走的顾别还挺可爱的。
“好了,药开好了,记得每天涂,涂完用这个揉一揉。”
“谢谢阿姨。”
李书接过东西,从医务室回到教室,刚好打上课铃。
自习一开始都安静不下来,很多时候都要顾别吼两声才镇得住。
以前曾廖每次都会被吓得抖一抖,自从顾别在医务室说出‘随便’后,她就再也不抖了,只是捂着嘴笑笑。
那周的课间操,李书都没有去,跟班长请了假。
体育课时,脚腕已经好得差不多,但达不到跑跑跳跳的程度,只是请假坐在花坛边看着。
“你来那个了?”
旁边一个女孩突然凑过来问。
“啊,不是。”
看着女孩好奇的眼神,李书又继续说;“我崴脚了。”
“噢噢噢。”
女孩才恍然大悟的点点头。
“哎,女生真麻烦,说肚子疼老师又不信,说来列假又不好意思。害我使尽全力演了个头疼。”
女孩继续喋喋不休。
“是吗?”
李书微笑着看一眼那个女孩。
女孩严肃的点点头,又挪了回去,两人不再说话。
自由活动后,曾廖蹦蹦跳跳的走了过来。
“我可不陪你坐着,我去打球了。”
丢下一句话,就去旁边和同班的女孩打羽毛球去了。
不耀眼也不明媚的十二月,早晚凄风与细雨的十二月。
阴天多得让人见了太阳都觉得稀奇的十二月。
只有三角梅还没有彻底进入泥土中的十二月。
李书觉得,无论晴雨冷暖,都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