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只是...算了。”李宋犹豫着没说话。
“没有什么好只是的，年纪小爱较真并不是坏事，试图解开所有的秘密是我们身为人的本能。偏偏有些东西是你这个年纪不该较真的，所以我总说啊，我们龙族的魔法教育太提前了些，像宋儿你这样聪明的孩子，势必要钻牛角尖的。”
“好啦好啦，爹爹你怎么唠唠叨叨的，我不问就是了。”
“那咱们说正事，在这之前，宋儿你是否能放开爹爹的手了？”
“不能！”李宋下意识地拒绝了族长的请求。只是现在关于黑暗的疑问占满了她的小脑袋瓜，也确实没有那么害怕了。她又扭捏地说道：“能，只能松开一点点，三个指头！”又转念后坚定地说：“好啦，全放开好了。爹爹不要走就行。”手上没了父亲的温度，她最终是一个人坐在了无边无际的黑色当中，天上的星星，东边一两颗；西边三四颗；南边五六颗；北边七八颗。再往东西南北延伸，还有数不尽的微光闪烁，这些星星无一不被黑暗这张巨口吞没。此刻的李宋心中有些奇妙的意味，也许爷爷底黑暗的领悟来自于此吧。李宋愣神的时候族长开口说道：“爹爹想劝诫你一件事情，宋儿。往后总有人声张什么光明总会战胜黑暗。光明即正义，黑暗即邪恶。我希望你不要被这些言论所耽误。习惯于白天的生物，必将竭力追求光明。至于正邪是非，在于人心。魔法只是手段，并没有正邪之分。”
“我不懂。”
“不用懂，你只需明确一点，黑暗魔法只是工具。还有，黑暗魔法非常强大，你不能用来做坏事，要永远秉持着善良的心。知道嘛。”
“知道了。”李宋大声保证道。
“所以你以后一如你父亲所言，做了个善良的人吗？”我有些好奇地打断了她的话。把手里剥好的一把花生放到了她手边。李宋微笑着摇了摇头。
“每个少年心中都有最纯净的愿望不是吗？希望善良，希望孝顺，希望自己是好人。人不能总是少年不是嘛。”李宋捻了花生轻轻放入嘴里，嘴唇紧闭，牙齿规律地嚼着花生仁，她的眼睛斜视着桌角，修长而弯曲的睫毛下是有些无神的眼眸，眸子正中却有记忆微微燃烧的火。
“你不用帮我剥的，要吃的话我自己会剥。”
“我见你沉浸在回忆里，脱不开身嘛。”
“逝去的东西总是越发怀念。”
当天晚上，李宋确切得到了的只有父亲要求她克服对黑暗的恐惧这个要求。李宋为了证明这天晚上没有白忙活，回去的时候笑着说道：“要不咱们摸黑回去吧！”
“你这丫头，摸黑还不得掉河里去。”族长重新点着灯笼的当口，李宋又问道：“爹爹刚才说在我身边展开了一道屏障，是不是骗我的？”
“说什么话呢，爹爹怎么会骗你。在你不那么怕的时候我就撤销了。丫头，别看你现在能嘚嘚瑟瑟，没过两天你又怕得要死，到时候爹爹可不会留情咯。”
族长的教学其实与姑姑如出一辙，在一开始教她魔法理论的院子里，缔造了一个由黑暗魔法组成的方形空间，训练的时候便由李宋一个人进入其中。不出族长所料，李宋最开始进入其中也是恐惧万分，完全忘了那天晚上的告诫。当年族长学的时候哭闹，爷爷直接给了他几巴掌，但她不是爷爷，李宋也不是族长，是他的女儿。族长想了一个办法，在初期训练的时候，尽量短地让李宋待在黑暗中，往后再慢慢延长时间。长达数月的适应黑暗训练，李宋体会到了父亲所说的“习惯”这两个字。回想起第一天进入黑暗空间，仍旧是各路鬼怪不停地对她进行着恐吓，然而时间一长，似乎她自己的想象力都枯竭了，甚至开始点那些怪物有多少颗牙齿。族长直到看到了她一脸不耐烦地从黑暗中出来，才算肯定了训练结果，但这还不能让族长满意。族长给了她最后的道考验，一如第一天的不见五指的黑夜；一如第一天的亭子。族长把她丢在了亭子里便走了，他要求李宋独自坐在亭子里一个时辰。真实的夜晚与父亲的黑暗空间不尽然相同。在黑暗空间里，还能听到院子的树上不时有鸟鸣，这是她训练时为数不多的消遣，现在周围安静得出奇，仿佛族长把周遭都屠杀了一遍似的。抬头又能看到熟悉的天空，再微弱的光在黑夜里都显得璀璨。夜间的风总是凉飕飕的，吹在身上很舒服。
“十娘，你有过一个人在晚上出门的经历吗？你曾经感到害怕吗？”李宋问我的时候我正剥着花生，我摇了摇头说：“怎么会呢！我可是狐狸，晚上看得见的。至于害怕嘛，算有吧。只不过不怕黑而已。”
“这样啊。”李宋顿了顿，又陷入回忆当中。
现实的夜晚比父亲的黑暗来得复杂许多，它是关了灯的白天。一个人待在小亭子里并不是不会想起那些怪物，一个时辰里，它们也偶尔与李宋来打个照面，像老朋友，更多的时候其实在数着天上的星星。从天南数到天北，数错了五次，重数了五次。父亲来的时候她嘴里还念念有词。族长重新点燃了灯笼交给李宋，自己又一个人离开了。李宋打着灯笼回家，面无表情。最后看见院子的灯火时终于有了些激动，父亲已经站在门口等她了，他关切地问道：“怎么样，没害怕吧。”李宋摇了摇头便跟着他进了门。其实整个试炼族长都守着他的宝贝女儿。
终于真正触及黑暗魔法根源的训练开始了，训练的地方仍旧是黑暗空间，在进去之前，族长提醒道：“这一次你进去会感受到截然不同的东西，万一忍不住就喊出来，爹第一时间解除魔法，听到了没有。”
“是什么东西？”李宋有些好奇地问道。
“绝知此事要躬行，宋儿！”
“切，不说就不说嘛。”李宋并没有听进去父亲的话，毕竟眼前的黑暗空间和之前的没有任何区别。进到里面就像回家一样，她心里这么想着，轻易便走了进去，黑暗没过她的瞬间，李宋便理解了父亲为什么大费周章地让她克服怕黑了，因为她感受到了所有活着的生命都讨厌的东西——疼痛。无数的拳头没来由地肆意地砸在了她的身上，她吃痛后便下意识地蹲了下去，结果这一蹲，脸颊直直地挨了一下，好像被扇了一巴掌似的。李宋从小就是在蜜罐子里长大，其他攻击倒不要紧，那结结实实的一巴掌扇在了她的自尊心上，不觉又怒又委屈，便哭出了声。族长听见李宋的嚎哭立马解除了魔法，黑暗隐匿之后，现出了抱着头蹲在地上抽泣的李宋。
“你怎么蹲下去了？没事吧？”族长大吃一惊，赶忙将李宋牵了起来。她哭诉道：“你打人！你扇我巴掌。姑姑从来没有打过我。”
“爹爹没想到你会蹲下去，打到你的脸对不起哦。”族长带着十足的歉意说，一边揉着李宋通红的脸。李宋的哭声引来了她的母亲，她上来便问道：“这才没一会怎么就哭起来了？”
“爹爹扇我巴掌。好疼。”
“我...”
“伤着了没有？让娘亲看看。”母亲把李宋拉到身边，母鸡护小鸡似的把她搂在怀里，揉着她的脸，又特意撸起衣袖检查了一番，又捋了捋她的头发，不停地帮她擦拭眼泪，安慰道：“你爹爹不是故意的，他的魔法就是这样的。没事啊，一会就消了。”
“还好没有其他伤。你怎么搞得，瞧给宋儿脸上弄的，这么大个红印子。”妇人责备道。
“我想先让李宋感受一下黑暗魔法的作用，原本是按着孩子的身高避开了头的，没想到孩子蹲了下去，是我没提前告诉她，我的问题。”
“我不管你怎么解释，她是我们的孩子，你怎样也要多几个心眼啊。”
“夫人教训得是。”族长低着头活像个挨训的孩子。惹得李宋想笑。
“既然你爹爹都认错了，那宋儿就原谅爹爹吧。”夫人对李宋说道。李宋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跟着爹爹好好学，没有坏处的。今天晚上我叫后厨做几个你喜欢吃的菜。”
“我要吃虾。”一说到吃的李宋就有了兴致。
“好好好。”夫人摸了摸她的头，转而再次对族长叮嘱道：“再少些魔力。别让宋儿又哭了。”
少年人就是这般，苦也好乐也好，来得快去得也快，刚刚还在暴风哭泣的李宋想到晚上有好吃的又有些开心起来了。见母亲走远了，她开口道：“我有两件事要说。”
“哟！什么事女儿尽管吩咐。”族长有模有样的拱手陪李宋做戏。惹得李宋发笑。
“第一件嘛，爹，你是不是怕了娘亲啊？”
“哈哈哈，你娘亲护犊子的时候我还真挺怕的。”
“我就知道，不过爹爹放心，我不会和别人乱说的。”
“是嘛？爹爹自然相信你，那说第二件事，爹爹怎么骗我？黑暗魔法根本就不是吞噬，是打人啊。我刚才进去，好多拳头劈头盖脸就打来了。”
“你才进去没一会就妄下定论，这样是不好的哦。不过爹爹本来也就是让你体验一下而已。经过刚才那一下，你是不是明白了爹爹让你克服怕黑的苦心了。”李宋点了点头，族长接着说道：“接下来爹爹才向你展示黑暗魔法的一些别样的特点。到时候你就会觉得‘吞噬’其实是有道理的，咱们开始吧。”族长在原来李宋训练的位置召出了一模一样的黑暗空间，然后一挥手，那黑色的方块便一边缩小一边飞到了李宋的眼前。李宋看着这一幕啧啧称奇。说道：“还能飞？这与爹爹以前展示的魔法不一样呢。”族长让李宋把手伸进方块中感受一下。有了之前的教训，她先是小心翼翼地用食指探了探，发现并没有被攻击后便把手都伸了进去，拂来拂去之间她发现一件好玩的事情，手伸进去的一部分不会被看见，看起来就像被咬掉了一样。于是她慢慢让自己的手指被咬掉，又慢慢长出来，不亦乐乎。
“别闹了。有什么感觉没有？”族长问道。
“没有，就是看不见而已，和在外面挥手没什么两样。”
“想想你的冰系魔法，召唤出来的冰块能这样玩吗？”族长接着问道。
“当然不能咯，也不能悬在空中。不过为什么黑暗能这样呢？爹爹。”
“因为黑暗是不存在的存在。就像光一样，能感受却无法触及。好了，不用多想，接下来你继续感受，神奇的地方要来了。”
李宋再次伸手触摸那个黑色空间，这一次却明显感受到了有什么东西在阻碍她。“里面有东西了，爹爹。”李宋说道。族长又要求她上下拂手试试。她惊讶地发现好像又没东西了。“这也太神奇了吧！”李宋惊呼道，“我左右拂动的时候有东西，上下拂动便没了！”父亲解释道：“这就是黑暗魔法的核心了，黑暗是不可被阻挡的存在。”
“不存在的存在？不可被阻挡的存在？这是什么样的存在啊？这与黑夜相差太多了吧。”
“要不怎么说难学呢。接着感受，爹爹帮你解释解释所谓的不可阻挡。这一次你摊开手掌不要动，我用黑暗来靠近你的手。”族长驱使着原先悬浮着的方块靠近李宋的手掌心，然后落在她的手上。
“有感觉没有？”族长笑着问道。
“没有。”李宋摇摇头。族长动了动手指，接着问道：“现在呢。”
“变重了。爹。”李宋用手托着方块，“越来越重了！”李宋感觉自己的手在颤抖，于是将另一只手也派上了用场，可即便如此，这方块还在变重，她感觉两只手都有些力不从心，最后只得放弃，方块直直地砸在地上，只有轻微的声响。紧接着，族长又让方块浮了起来，李宋目不转睛地盯着这神奇的玩意，仿佛数不清的秘密装在里面。
“当黑暗移动时，它移动方向上的任何东西都会被破坏。就像你的手一样，要是你强撑着一定会被扭断。这就是为什么说黑暗不可阻挡。”
“那为什么地板没有被破坏呢？”李宋揉着自己的手问道。
“破坏是夸张的说法，具体效果还跟爹爹释放的魔力多少有关。这些知识之前就讲过，你应该了解。”
“爹爹，我还有问题，这个方块和你之前使用的又是烟又是水的魔法一点都不一样。这又是怎么回事？”
“等一下你就会觉得一样了，看好了。”族长说完，把那个方块一缩再缩，直到小得几乎看不见，然后由那看不见的地方，无数的黑暗便如潮水一样涌了出来。
“仔细看看这些水一样的东西。宋儿。”李宋听完便蹲了下去，细细看过后果然发现了其中的奥妙，这些东西愿看起来像水，近看却是由无数个微小的方块组成的。她起身又看了看，感叹道：“不仔细看得话，还真是和水没两样呢。这样烟雾也就解释得清了。”
“因为这些微小的东西，咱们的魔法会一直与真正的自然现象有些出入。但是也因为这些有规律的东西，咱们才可以具象出各种现象。毕竟自然混乱无序，要是咱们的脑子也混乱无序，那就完蛋了。”
“所以这个小小的东西才是黑暗魔法的根源魔法对不对！”李宋看着黑暗说道。
“不错。因为这些小东西构建的铺天盖地的黑暗大有吞吐一切的能力，所以美其名曰：吞噬。”
“所以我要怎么学呢？爹爹。”
“两个字——挨打。”
“噗...爹爹别开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