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对夫妻,还从来没有这么手足无措过,不知该不该唤醒她。宇宁还告诉了日天,那一大块蛋糕,就在房间的冰箱里,连系带都没有解开,哪怕到了最后,陈芸也闹着要等爸爸回来再拆。
日天无比自责,他慢步走上前去,想伸手抚一抚女儿,没想到陈芸就像感知到了一样,忽然醒了过来。
“哎呦,不好意思吵醒啦。”日天赶忙退后一小步说道。
“啊?爸爸回来啦!”她扑通地跳下床去,日天也赶忙蹲下来,好让她直接扑到自己怀里来,随后将她一把捧到半空,就像小时候自己天天让父亲抱起自己一样,这会儿的陈芸恰和一年级的日天差不多高。
“哎——呀,芸儿又长高啦!”日天这样夸着女儿。
宇宁看到这和睦的一目,也露出了欣慰的笑容,“那,切蛋糕吧?”
“嗯!”陈芸此时已经坐在了日天宽大的肩膀上,听着妈妈这么说,兴高采烈地答应了一声。
就这么一家三口,没有任何外人的帮衬,坐在茶几前,唱着生日快乐的小曲,吹灭了蜡烛,分了这块精挑细选后价值高达近千元的蛋糕后,日天也是难得再一次怀抱着妻女二人一同沉入梦乡。
“老公,快跟上来啊!”宇宁招呼着日天,说完便向前跑了起来。
“来了。”日天迈开了腿,可刚跑两步,便被身后一只细长的手臂锁住了喉,惊得他下意识向后挥了一肘,却什么也没有打着。此时一张半透明的人脸从后方飘到了日天的面前。
是光琉!
“陈日天呐,你真是有了新欢就忘了旧爱啊?”光琉明明脸在自己面前,而双手依然从后方死死勒着他的喉咙。
望着宇宁逐渐远去的身影,日天伸出手,口中却发不出声音,更喘不上气。终于,他的视线逐渐的黯淡,意识却依然妄图喊一声“宇宁”。
“宇…宇宁!”他猛然睁开眼,花了数秒才反应过来那只是一场梦,终于舒了一口气。虽然外面有些蒙蒙亮,可也才不到六点,更何况妻女二人也在熟睡,所以他重新躺了下来,可翻来覆去就是没有困意。他又起床打起游戏,但不到十分钟就厌倦了。所以重新躺下尝试睡觉,果不其然,他仍然睡不着。
日天来火了,干脆穿好了衣服:“妈的,上班去了。”
方才的梦令他心烦意乱,一行代码敲了十分钟,快八点的时候,一个人忽然开门走了进来,日天竟直接吼了一声:“谁!”
这着实吓到了推门而入的黄乐然,她也有些不知所措地说道:“陈…陈总早。”
“哦,是乐然啊,我今天心情不太好,谅解一下。”
“没关系的,有什么需要我会尽量帮忙的。”
日天点上一根烟,却不知为何来了困意。他勉强抽完,对着黄乐然说:“乐然,我有些困,大概睡一两个小时,如果期间有什么事务你就先帮我记录着,等我醒后一件件做。”
“没问题,您放心休息。”她贴心地回复道。
没成想,日天居然一闭眼就睡了三个多小时,不过他对自己能力很自信,仍然不紧不慢地走到沙发那儿,询问起黄乐然有哪些日程。
他刚坐下来,手随便一放,却感觉到沙发有被打湿的感觉,似乎知道了什么,立马将黄乐然的右手拉了过来,发现她的手指是褶皱的,又低头看见了她小腿丝袜上零星的水渍。
黄乐然十分紧张,脸颊开始泛红。日天只是无语地看了她一会儿,便将她的手放了下来,什么也没多说,只是继续他的询问,“汇报日程,先挑最紧要的。”
“嗯…是。报告陈总,今天所有事务我都帮您转交给下属员工去做了,如果您没有什么希望的话,今天没有工作要做……哦!对了,刚刚您哥哥打了个电话,我帮您接听了,他说让您去看看他。”
“哪个哥哥?我有五个哥哥嘞。”日天问道。
“就是您亲哥哥,胖胖的那个陈总监。”
“啊,哦,对,他住院了我还没去看过嘞。行,我马上去一趟,看好这里啊。”日天说着起身直接走了。
因为没有什么事务,日天也算一身轻松地去医院看望了自己的老哥。老哥在病房里也悠哉的不行,除了饮食需要注意之外,这私人病房就像一个豪华酒店套房一样,语音控制的电器,色彩超好的电视,还有一张大桌子,几把椅子和两个小沙发,若不是穿着病号服,说他是来度假的都信。护理也是非常周到,十秒内随叫随到。
日天悠哉地走进病房时,老哥居然坐在桌前打电脑。
“byd,住院不好好休息,打游戏是吧?”陈日天调侃似地说。
“看清楚,我可没打游戏,我在做视频。”
“啊?”日天摇头晃脑地走到他身旁,“你会做视频吗你就做?”
“怎么不会了,啊?瞧不起我啊?”
“你没事做视频干啥嘞?”
“无聊,这病房啥都好,就是居然网络那么差,电话卡信号只有5G,无线网更是看个视频都卡,这让我打什么游戏?对了,快来帮我看看,你会做你来告诉告诉我这几个地方怎么搞。”
“嗨!我不来看你怎么办哦。”日天说着走上前去查看老哥碰到的难处,其实也不过是对这专业的剪辑软件不熟悉,没找到功能而已,在剪辑经验老道的弟弟面前,轻松解决了许多事宜。
“哎呀,你还是一如既往地厉害啊。呐,最后补个帧,我记得使用光流法。”
“啊,对,光流法。光琉…好久没见到了。”日天听到这两个字,又想起了她。
“你朋友啊?”老哥居然这样问道。
“啊?光琉啊,我前女友啊,或者说,前妻啊。”
“前妻?你背着我们家偷偷结婚过?”哥哥的表情很是惊奇。
“不是啊,光琉啊!那个我高中还用你QQ拆了她男友然后和我好上的,和我一个大学还同居的光琉啊!”
“你大学不是因为宇宁去别的地方了,一直自己一个人住学校吗?你还跟我吐槽又想找新女朋友又不想找呢。”
“我…啊???不是,那我大学旁边的房子还在那儿呢。”
“你大学的房子?不就是你住了十几年的别墅吗?你是不是记忆错乱了啊?你可以去问问老爸老妈,你什么时候结交过一个叫什么…光琉的人啊?”
“我…啊?不是,这…”日天越发语无伦次,心急如焚的他直接冲出了医院。
日天心神不宁地将车开往最近的民政局,一路上他联系了马冰冰、张婻、邓元胜等绝对知道自己和光琉这段恋情的人,而得到的回答大同小异:“不认识,没听说过这个人,你记错了吧?/你没和我说过吧?”
询问无果的他自然不愿相信,他来到民政局,只要查找自己的档案,就能知道曾经有丧偶的记录,多年没来的不熟悉加上心中的慌张,在大楼里所有严肃人群中显得格格不入。他到处询问终于看到了自己的档案,什么违法记录自然是空白,到下面的婚姻记录,无论换什么角度查看,永远只有一条:2028年6月7日,配偶:刘宇宁。
他一边倒吸一口凉气一边捂着脑袋,站起身子就要走,给帮他办事的那个人都一脸懵逼,连忙问着“需要打印还是…”
还没等她说完,日天便已然头也没回地走远了,只留下不知所措的她楞在那里,等了几分钟才选择呼叫下一号。
日天此时已然重新乘上了车,他抱着最后的一丝希望去往墓地。接近绝望的他一步步沉重地走上台阶,只要那块墓碑还在,就能证明她的存在。终于日天顿在了那块墓碑前,一个字一个字往下读,见着前三个字是“贤、妻、光”,日天终于认为可以放心了,但第四个字,却是“妍”。
这是光琉母亲的墓!?日天惊慌失措,口中念叨着“不可能”,将附近所有墓都看了一遍,无一人姓光,就连所有姓赵的人都看了一圈,没有一人叫“赵琉”。他又回到光妍那儿,看看一边刻的亲人姓名,从上面的父母,中间的兄弟姐妹,再到最后的子女那儿,却只有三个字“无 子 女”,并且这才发现右侧的卒年是:2028年。那是日天和宇宁结婚的那一年,而光琉为她母亲送葬的时候,日天明明才大二……
日天的精神彻底崩溃,万念俱灰这个词形容他再适合不过。他双腿忽的无力,跪在地上。
“日…天…”他的右侧传来女人的声音,是光琉!他猛然转头,大约五十米外,身着与当年婚礼上一模一样婚纱的光琉站在那里。
他丝毫没有怀疑刚才的轻声细语到底是如何从五十米外传过来的,只是大步向光琉的方向走去,口中还念叨着“我就知道你不会离开我的,琉儿…”可日天刚接近她,光琉的身体又会突然向更远处瞬闪一段距离,而日天则愈发拼了命似的去追,他只顾一路向光琉那里奔跑,哪怕光琉改变了方向,他也不断加速,一点也没有疲倦之感,甚至没有发现他已然悬在离地面数百米的高空,垂直的方位已从坟山山顶追到了山脚。
正当他第二十五次即将伸手触摸到光琉时,就如同忽然踩空了一般,身体开始急速地下坠,光琉就在正上方,却早已无力回天。此时,一滴泪从光琉的眼角划落,而这滴泪居然比陈日天下落得更快,最终滴落在日天的额头。感到一丝凉意的同时,仿佛自己也慢了下来,耳边徘徊这一句话语:“忘了我吧,日天,就当我…从来不曾存在过……”
“什么!?”日天一惊,可他好像没有愣神的机会,似乎下方有着一双极其大力的手,迫使他再一次以惊人的速度下坠,不一秒,日天赶到了一阵贯穿全身的力道,在那一瞬间没了意识,直到最后一刻,他还在盯着天空中那个白点。
当他惊醒时,已是在家中的床上,他的忽然坐起,将一旁等待父亲苏醒时却已忍不住困意睡去的女儿一同惊醒。只听得陈芸先是支支吾吾了几声,随后霎时间激动地放声大喊:“妈妈!爸爸醒啦!!!”
日天却依然在幌神,门外的脚步声愈发急促,几秒后便是宇宁冲了进来,见着坐在那里的是一个大活人,她竟忍不住扑上来拥住了日天:“日天…陈日天…”听她的语气,已经泣不成声。
“我这是…怎么了?”日天断断续续地问道。
“你昨天突然就失踪了,今天中午才被发现在墓地里,后来你怎么都不醒,我还以为…还以为你…”她哭得口齿不清。
陈日天仍然面无表情,只是看了一下一旁电脑上的日期,才发现自己确实晕了一整天,然后他说了一句:“我…好饿。”他的语气中没有一丝波澜,甚至可以说让程序音说话都比他说的有感情。而宇宁还以为日天是想让她安心,而故意打趣道。于是她抹去了泪水,调整了好久,终于还是挤出了笑容:“好嘛,人家现在就去。”她尽量用着日天所喜欢的可爱语气,只是被悲伤的情绪弄得有些变样。
宇宁吻了他的脸颊,急忙去准备饭食,而日天的双眼依然只注视着正前方,呆若木鸡,以至于瞳孔也不曾动一丝一毫。陈芸也没有关注到,虽然也高兴地留下了泪,但还是架不住困意,再次趴在了父亲的腿上,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