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时候还得是陈日天来解决:“黄玄,这个你可能还太小没见过所以不明白,还记得昨天伯伯教你的,我和你妈妈的关系就像老师和班长一样啊?”
“嗯!”黄玄好像很喜欢听这个比喻。
“那就对了,如果你们班的班长生了重病,你的老师要是知道了也肯定会去看看的呀。”
“哦!是这样啊!可是要是这样的话,不应该是班长的…的儿子生病吗?”
“诶,所以这个你这个年龄不好懂,你这个年纪,班长和你差不多大呀,所以按年龄来算的话,你的班长对于你的老师来说就像是伯伯对你这个小孩子一样,再说你妈妈为伯伯工作了这么多年,伯伯关心一下你妈妈的儿子你,也是很正常的事啊。你说呢?”
“嗯……”黄玄想了好一会儿,果然即便是这样的大白话,对于一个五岁的孩子来说还是过于难以理解,他最终还是摇了摇小脑袋说道:“嗯~不懂。”毕竟现在的幼儿园没有从前那么严格了,想当年陈日天还在上幼儿园那会儿,作为语文老师的那个老太婆严格的不行,每天都有识字或者拼音的作业,还有看儿童读本的任务,所以刚上小学那会儿,他就被迫成为了全班识字最多的人,这也是他小学一、二年级成绩能名列前茅的根本原因。而这会儿的黄玄吗,幼儿园简直就是天天用来换个地方玩的,所以说他刚上大班的第一个学期,他能理解陈日天对他说的那么多话就已经十分不错了。
“啊…好吧。没事,等你长大了啊,自然而然就明白了啊。”陈日天笑了笑,伸手自上而下抚摸了一下黄玄的后脑勺,就像是…就是在抚摸自己的宝贝儿子,只是他心中还是有一丝顾虑,那就是等黄玄长大后真的就把什么东西都“自然而然”地明白了,包括但不限于陈日天是他亲生父亲这一点。
黄玄只是孩童样地点了点头表示相信,对于陈日天的抚摸也是没有丝毫的抗拒。陈日天转头看向黄乐然,她好像是舒了一口气一般,面容是很轻松的样子,随后继续吃起了那几个菜。其实作为到现在真的一口都没有动的陈日天也是很想吃的,甚至之前脑子都有“才不管你饿不饿嘞我反正要饿死了”这种想法了,可现在看着儿子吃的欢,自己仿佛也不太饿了,既然黄乐然想吃,这本来也就是要给她尝尝的,自己真想吃一会儿回家后绝对有不少剩的能吃,所以这会儿,就成全了这娘俩吧。
这恰好也是最后一袋水了,平均一袋水要挂半个多小时,这儿一共挂了五袋,从三点半一直挂到现在六点多,就快到半点了,就听那蜂鸣器最后一次发出鸣响,传唤起护士台那里的护士,而黄乐然也早已在药水还有一点剩余的时候就帮助陈日天收拾好了所有饭盒,甚至在这之前顺带去厕所将它们冲洗了一遍。
这还是黄玄第一次挂水,看着护士姐姐过来轻柔的给他撕掉贴在前臂上的胶布,再撕开手背上的后缓缓地取出针,即便带着些疼痛,但他吓得动都不敢动一下,还好护士姐姐很漂亮,黄玄看的很入迷,活像陈日天小时候打针通过盯着妈妈或者盯着漂亮护士看来转移注意力一样。最后黄乐然又给黄玄的手背按住以止血,好在黄玄作为小孩子皮肤长得快,只是不到半分钟就几乎完全愈合了针孔,随后就扶着黄玄下了床,路过前台和护士姐姐们道了一声再见,就一同前往了停车场,直到送至了黄乐然的车旁,陈日天才与儿子道了声“拜拜”后分道扬镳。
回到家中,陈日天从车库的门进入了房屋,却发现整个一层,或者说目光所及之处,皆是一片黑暗,也不知是家中没有人,还是宇宁忽然像舍不得开灯一般,总之若不是外面有着月光和一些路灯的亮光,就真可谓是伸手不见五指了。
虽然疑惑,但目前对于陈日天来说头等大事是自己完全空着的肚子了。他靠着记忆中对家里地形的了解,没有开手电筒什么的就摸索到了灯的开关,一瞬间整个一层大厅就亮敞起来,只是依然没有宇宁的踪影,本来还以为她又坐在什么地方盯着自己,简单寻了一圈也没有,想来自己归来卧室里是有提醒的,所以他也就没有特意上楼寻找一下妻子,只是径直走向了厨房,赶忙打开冰箱要拿出剩菜。可出乎意料的是,冰箱里只有一堆生的蔬菜、红肉,又或是什么饮料、调味料、汤底等等的杂物,没有今晚所做的菜的踪迹,他关上了冰箱,以为是因为天气冷,所以也就不占冰箱的空间了,他又看了看餐桌,没有,又将整个厨房翻箱倒柜了一番,却只是在智能洗碗机里看见了有些眼熟的三个盘子和一个大碗,这会儿他也发现那口锅也是干干净净的,就连饭都一口没留。
“哈?难不成因为给我盛的很多,所以她们俩一个晚饭就把这些菜全干完了?”陈日天十分不解,只能这样想着。但此时他的肚子再一次的叫了起来,那现在也就只能选择自己动手做一些东西来垫肚子了,家里又没有方便面,从现在开始洗菜、切菜、腌肉什么的,等自己能吃上的时候估计也饿死了,所以他看到了冰箱里的一袋酸汤肥牛的底料,于是拿出来挤在了锅里,倒上水煮开,等待的期间顺手将一些娃娃菜洗洗切切,再从冰冻那一边的冰箱拿出牛肉卷,不过十几分钟就做成了一锅简易的酸汤肥牛,端到了餐桌上,自顾自地吃了起来。
他并不知道这些菜其实根本没有被吃完,只是宇宁没有选择留下。
就在他到达黄玄身边时,陈芸也差不多吃好了饭,宇宁帮衬着女儿就送到学校去了。而当她一个人回到这空荡荡的大房子,看到未关的大灯和桌上还剩余不少的菜样,那股孤独和悲伤的情绪再一次油然而生。本应该着手收拾餐桌的宇宁,看着桌上为了让丈夫去关心他私生子所烧的菜样,她的心里是难以名状的沉重。但凡今晚的这些菜样在她的眼里出现哪怕一秒,她就仿佛会多落一滴泪,她再也不想看到这些令她悲伤的东西,即便每样菜还有至少够吃半顿的量,而汤还有整整半锅;即便她知道浪费粮食是极度可耻的行为,但她还是将所有菜样全部倒进了垃圾桶,而且不是像正常一样放在垃圾桶上方倒入和用筷子拨干净,而是直接像暴力狂一样将盘子如同灌篮一般砸进了垃圾桶中。她从来没有这样情绪失控过,从来没有,从小到大,无论是对谁发脾气,或是自己生闷气,她也只会对生气的对象大骂,更多的是冷战,或者采取转移注意的方式来缓和自己的情绪,这是她第一次无法控制自己潜藏的作为人类的本性之一——暴力。
砸完了三个盘子和一个汤碗,虽然它们十分坚固,没有一点破损,正如现在宇宁的心灵一般,哪怕受尽了百般折磨,却仍然坚持着一开始的信念,也许是产生了奇怪的共鸣,她的精神也逐渐冷静了下来,从垃圾桶中拿出了盘子和汤碗,还是将它们和两只饭碗好好地放入了洗碗机中,看着还有半锅的汤,宇宁将它们全部盛到了一个好不容易翻到的一次性大碗中,走到不远处那小区的小丛林中,喂给了那里的那群流浪猫,顺带将这承载了糟心回忆的一垃圾袋菜样,倒进了一旁的长江里,随后将垃圾袋用陈日天在客厅常用的打火机,在江边烧成了灰。她希望长江可以像带走这些剩菜一样,带走自己的愁绪,甚至有那么一瞬间,她想让这长江带走她自己,不过也就是在一瞬间就清醒了过来,这个世界上还有很多她放不下的事,和放不下的人。
日天闷着头狼吞虎咽地吃着已经不那么烫的酸汤肥牛,却在此时忽然感受到了什么,直接咽下了嘴里的所有食物,抬起了头,却发现宇宁居然无声无息的出现在了餐桌的另一侧,文文静静的站在那里,虽然表情是平淡的,但却挂着仍然通红的双眼,和两道干涸的泪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