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日天看着不知什么时候,也不知道如何无声无息接近自己的宇宁,停止了一切动作,包括咀嚼、夹菜、甚至是眨眼,更甚至他差点停下呼吸和心跳。日天的嘴张开一条缝,发出一个“我”字后就一直停顿在了那里。宇宁的身子正好挡住了后方天花板的顶灯,光线只能从她身体的四周艰难的穿过,暖白色的灯光将她的轮廓照亮,好像被一团神圣的光芒所环绕一般,而这也让日天的视线中没有任何其他的光源影响自己的可见度,因此宇宁的整个正面都清晰可见,包括她表情上的每一丝细节,和那两道干涸的泪痕。
日天是个很容易从他人的表情或语言中来判断这个人的情绪与真实想法的,所以即使宇宁只是站在那里什么都没有说,日天也可以从她的脸上看出,什么叫愁苦,什么叫孤独,以及对自己的那股违心的痛恨,而这之中居然好似还有着些许自责。
二人不知如此哑口无言地对视了多长时间,直到宇宁那僵硬地毫无表情变化的脸上再一次地流下了一滴泪水,将右眼下的那道衣带水般的泪痕再一次打湿,“日天你回来了啊……”她的语气完全不像是悲伤的样子,也没有兴奋,或者说,就是毫无感情,以一种比日常谈话中最平淡的语气还要再平淡一个等级的那种平淡,就像是丢失了所有感情一般。
日天还是不知道该说什么,仍然只是愣在了那里。但是宇宁却忽然有了其他的动作,她迈开了步子,不再遮挡着那盏顶灯所照射的光线,让它笔直刺入了日天的眼睛。恍惚间宇宁已然走到了自己的身边,虽然他已经做好了承受一切的准备,每次做出违妻子心的事情后,日天总是会说出那句“随你处置”,说的自己也有些厌烦了,但宇宁又总是一次又一次的理解自己,最开始日天对此是感到轻松和欢愉,因为他认为这正是夫妻之间需要的那种互相接受对方某些缺点的过程,可到后来宇宁仍然是一味地接受、接受、再接受,没有给予日天一丝一毫的“惩罚”或是希望他改正的话语,让如今的日天每次犯错后心中甚至求着宇宁立刻马上想怎么骂自己、罚自己、打自己都行,这么多年来他看出了宇宁的心中已经积压了太多的怨念和愁绪,他希望宇宁快点爆发出来,就像一部老电影中女主悲伤到了极点,只是一个人在家中不理会任何外界干扰的重复着机械般的动作,她的闺蜜支走了所有人,就像现在自己与宇宁一样的二人空间里,她猛力地摇晃着女主的身体,喊叫着求着她快点哭,将情绪发泄出来,那样一切都好了,而事实也是,女主在闺蜜的攻势下终于忍不住将所有的泪尽数泼洒,才让自己恢复了理智,现在的日天正有着和那个闺蜜一样的心思,他明明看出了宇宁的心中积怨已久,却就是不愿意以任何形式发泄出来,虽然她不知道,就在他不在家的这段时间,宇宁早已朝着这所房子、那顿饭,和长江,发泄了不知多少的怨念,虽然这些也完全不够将所有情绪全部清除,但也给了自己的心里腾出了不少的承受空间,就像是一台用了十年的电脑第一次清理垃圾文件一般,就是明知道不可能焕然一新的情况下,这也完全可以让她再一次恢复生机而已。
思考间又将视线转移到了已然站在自己身旁的宇宁身上,正当日天还奇怪她到底要做些什么,或者说他甚至希望接下来将要迎接的是一巴掌,亦或是一些其他形式的“家暴”,反正自己抗揍,愿意去忍受。但是宇宁却再一次的令他“失望”,因为她只是向餐桌中央那里俯下身,从那包抽纸中抽取了一张,对折了一次,然后给日天贴心地擦了擦因为放纵的吃相而导致占满荤油的嘴唇,边擦还边说着:“都说多少次了呀,吃饭的时候斯文一点,就算一个人吃饭也注意一点嘛,你看着衣服万一脏了还不是人家帮你洗。”她的眼角明明刚刚还流淌下一滴泪水,这会儿的语气又好像变得十分祥和甚至欢喜。
“.…..”日天没有发言,而是接受着宇宁不明所以地“关照”,心里满满的只有一个字:“啊???”
宇宁渐渐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好像是擦干净了,她走到不远处将纸丢进了空无一物的垃圾桶,又重新走了回来。日天仍然是没有任何的动作,他根本就是处于不知所措的状态,甚至感觉是不是在医院起猛了,实际上还在梦里什么的。
“你饿了也不会和人家说一声,我给你做点好的啊,用这种快餐一样的汤底料弄出来的又没有营养的。”
她仍然是那副语气,仍然是紧盯着日天的双眼,见日天愣在了那里不动,居然还反问起来:“吃呀,哎呀又没说你别吃了,日天你爱吃肯定好的……”
“你能不能不要再忍了啊!”日天再也忍不住地将这份情绪也爆发了出来,他直接打断了宇宁的话语,随后用着怒喝一般的语气吼了一句,与此同时还猛地起身双手分别按在了宇宁的一侧肩膀上。
“啊…啊?”宇宁也不知是被吓到,还是疑惑于日天的话语,总之她只是轻轻地发出了疑问的语气词。
“啊什么!?我让你不要再忍了,你每次都纵容我,每一次都是,今天、昨天、这十几年都是,我每一次都说‘随你怎么处置’,你为什么就是把火气憋在心里,为什么就是不发泄出来!?”日天没忍住双手摇晃起宇宁的身子试图让她清醒清醒,接着他顿了一两秒后,选择直接握住了宇宁的右手,“快点,往这儿打,扇我,痛骂我啊!”他说着就将宇宁的右手掌要往自己的脸上迎,那宇宁没见过日天这种架势,表情也变得紧张起来,全身上下都在用力想将被日天控制住的右臂挣脱,至少也是尽力不要让日天的想法“得逞”。
“日天,日天,你干嘛啊,突然这样,我不要打你,我不想打你啊!干嘛要我打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