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些年她在太渊学过艺,后来苏家遭逢变故,本君见她孑然一身实在可怜,便认她做了义女,本以为这样的名头可以护她一时,却未曾想到她始终放不下心结,还是自尽了。”
楚北清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啊,上君还真是心善。”
谢世元道:“怎么突然想起这件事了?”
她不着痕迹的轻笑道:“没什么,就是突然想起来了。”
谢世元面上有些难过,看来是因为无法接受苏梦华如此突然的死讯,楚北清不欲多问,行礼告辞后便出了彭虚宫。
一口气走出去老远,楚北清才在某处角落停下,一甩乾坤袖放出只虎皮猫道:“阿宝,你速去后山让谢听尘务必来见我一面,地方就约在北山山脚下。”
阿宝长长的伸了个懒腰,跑了两步便闪身不见。
楚北清始终挂在脸上的轻笑终于消失,用力捂着心口的不安狂跳。
她根本没有仔细看过那块无名牌位,也不知道牌位底下是否刻有什么人的名讳,方才不过随口一提,居然就这么轻易的找到了牌位的主人,难不成苏梦华之死他知道些什么隐情?
可他若真的知道些什么,身为苏梦华义父,贵为太渊之玉上君,又为何在她死后不多派人手前去将她的死因彻查,反而只信人云亦云的自尽而亡?飞羽着火那日,岳北洲主方青毅分明与各洲洲主一齐在太渊彭虚宫议事,又为何会在楚北清外出不到几个时辰的光景就飞速回去赶走了所有查探苏梦华死因的小辈,且不许任何人再受理此事?
魔域虎视眈眈,方青毅若扔下各洲洲主乃至太渊上君独自离席,不会有人拦下他吗?
他到底还知道些什么?
楚北清在山下坐着吹风没多时,身旁便也坐下一人,她并未回头,只是淡淡的勾起嘴角,笑着看向天际那即将落山的太阳,轻声道:“怎么样,你的帛蓝印还疼吗?”
谢听尘道:“早就不疼了。”
“那就好。”
谢听尘沉默一阵,侧目道:“你要走了。”
这话不是问句,他应该是笃定她今日在和自己告别了。
楚北清并不意外他能猜出,只是对于他们之间心照不宣的默契,有几分欣慰,又有几分难以宣之于口的不舍,她没有立即回答谢听尘的话,只是伸出右手,轻轻转了转左手食指上的那枚戒指,而后拔下,递给谢听尘道:“送你。”
谢听尘不解:“为什么。”
“你可别小看它,这可是个宝贝,你把它带在身边,帛蓝印发作的时候,就不会那么疼了。”
谢听尘却没有立即接过戒指,而是发问道:“你身上哪里会疼吗。”
楚北清愣了愣,很快笑着把戒指强行塞进他手里道:“怎么可能,你别咒我呀。”
银色的戒指落进谢听尘手里,只消片刻就化作一缕银光钻进他的掌心,根本不容拒绝,他若有思虑的盯着掌心看了一瞬,最终也只能道了一声谢。
楚北清很大方的摆摆手道:“别客气,谁让我们是朋友呢。”
谢听尘也笑道:“是啊,我们是朋友。”
楚北清却笑不出来了:“抱歉啊谢师兄,明明答应过你,会陪你一起揪出凶手的,结果最后还是留你一个人面对。”
“没关系的,反正我也不想把你牵扯进那些事里,正好,不用我想什么借口把你支开了。”
“什么呀,你还这么想过。”
“是啊,不然你这么好,一定会豁出一切帮我的,我不想那样。”
“…你别把我想的那么好,真要有危险,我可不一定是不是第一个拔腿跑的,你别忘了,我可说过我最贪生怕死了。”
谢听尘却又笑了两声,接着附和道:“嗯,你说过,但我不信。”
“切,你还挺自信,这么相信你的直觉啊。”
“我是信你。”
楚北清闻言一怔,想扭头看他却又不敢对上他的目光,只能装作蛮不在意的模样,随手拍了拍裙摆上根本没有的灰,嘻嘻哈哈的糊弄过去。而谢听尘也似乎并不急着听她接什么后话,只是自顾自的看着她的侧颜,没看几眼就不看多看似的跳开目光,而后又忍不住再次看她,如此往复,像是极力纠结着什么。
他们就那样彼此无言的肩挨着肩看了很久的景。
直到日光快要尽了,楚北清终于站起身,压下满心不忍,背对着人道:“行了,这天色啊不早了,我得…我得走了。”
她说着便独自往前走,尽力让自己的背影显得大大咧咧很无所谓的样子,思量再三,还是打算把谢世元是苏梦华义父这件事告诉他,若他知道便算了,若不知道,顺着这条线查下去的话,或许可以查出幕后真正的黑手究竟藏在何处:“对了,你叔父他…”
“楚北清。”
她顿住脚步。听声音,谢听尘应该也站起来了,并且在向她走近。
楚北清有些心乱如麻,却无法撒腿就跑。
短短几步路,像是隔了几万里那么远,又像走了几十万年那么久。
她就那么木僵的站着,等谢听尘亲自路过她身旁,站到她面前,用这世上最小心翼翼又层层试探的语气,几乎快成了乞求,向她轻声开口道:“楚北清,向我告别吧…”
她一惊,抬眼看他。
谢听尘接着道:“不然,我怕我不敢再走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