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大黑山刀土司听说官府的白通判在此,就邀请白通判、俞管家等人到他家做客。
刀土司并不是大土司,因此他家不是瓦房,而是一个大竹楼,地下是架空的,下面养着猪、鸡、鸭,楼上才是平常吃饭、睡觉的地方。喝酒期间,俞柏民看到刀土司的肚子微微隆起,看样子也不是肥胖所致。大家一边吃,一边听着刀土司介绍他辖地内的情况。
刀土司介绍道,他境内的耕地分为公田、私田两种。
俞柏民就问道:“什么叫私田?”
刀土司说道:“私田就是我的土地,我有六百多亩耕地。”
“那你是大地主哇。”
“我哪能算大地主?”然后指着白勇毅说道:“他家才是大土司,有2万多亩私田。”
白勇毅喝了一口酒说道:“我们再大也不如沫王府。”
刀土司听后说道:“对,我们都不如沫王府。”
俞柏民继续问道:“那私田呢?”
“私田倒有几万亩,都分给村民们耕种了。”
“那你们的税赋是怎么交的?”
“村民把税赋交给我,我把村民交来的税赋集中后,交给大土司,大土司把各小土司上交的税赋集中后,再上交给官府。”
“税赋重吗?”
“哎,以前还行,现在税赋变得越来越重了。”
“咋会呢?”
“你是不知道,大土司要求我们每年要交四次税?”
“交四次?”
“嗯。也不知道谁想出来的,平时村民家里养了鸡鸭也得缴税,河里捕了鱼也得缴税,打猎打到了野兔、野猪、野鸡也得缴税,我自己也说不清究竟有多少税。”
白勇毅插话道:“你以为是大土司想出来的?还不是官府要求的。”
刀土司说道:“你说尽管我辖地内有几万亩公田,可留出养牛田、养马田、养羊田、养鱼田后,能真正种粮食的地有多少?再这么下去,我也得喝西北风了。”
“境内物价怎么样?”
“比以前涨了不少。”
“最贵的是什么?”
大土司想都没想,脱口而出:“最贵的是盐。我们这里不产盐,都要从昆明、楚雄、大理那边运过来,所以盐特别贵。”
“盐多少钱一斤?”
“便宜的时候,一斤盐是80文,贵的时候要120文。”
俞柏民一听,这个盐价比苏州府要高6-8倍。今后开采大黑山的盐矿后,就能把元江府的盐价压下来。
酒足饭饱后,刀土司家外面闹哄哄地拥来了几百个村民。
俞柏民就问刀土司:“土司大人,外面是怎么回事?”
刀土司说道:“我们这里有个风俗,谁生病了,寨里就要给他举行驱鬼仪式?今晚就有驱鬼仪式。”
“谁得病了?”
刀土司就拍了拍自己的肚子,说道:“哎,都是我们不好,得罪了阎王府里的小鬼。我们这里几百年来一直有人得大肚子病,又没药可治,每年都要举行几十次驱鬼仪式,可是病人也不见好。我前几年还好好的,从去年开始,不知道怎么回事,肚子也大起来了。”说完,撩起短挂,给大家看他的肚子,然后说道:“今晚村民要替我驱鬼。”
俞柏民就对刀土司说道:“刀土司,要不要我的人给你把把脉?”
“把脉也没用。”
“还是试试吧?”
“试试就试试,你懂把脉?”
“我不懂把脉,我带来的人中有懂一点医术的。”说完,对身边的童雄说道:“你给刀土司把把脉。”
童雄是大华公司“厚德堂”药铺的坐堂郎中,这次随周泉、俞柏民、盛居松来到云南,负责大华公司云南分部元江公司员工的疾病治疗。他听了俞柏民的话后,就伸出手,握住了刀土司的左手,三根手指搭上了土司的脉搏。
搭好脉,刀土司问道:“郎中先生,我的病能治吗?”
童雄说道:“土司大人,你的病不是惹鬼上身引起的,是被一种虫子害的。”
刀土司一听,忙摸着自己的肚子,问道:“是大虫吗?”
“不是大虫。那种虫子肉眼是看不见的。”
“有肉眼看不见的虫子?是被人下了蛊吗?”
“土司大人,你是好人,怎么会被坏人下蛊呢?你身上的虫子平时是长在钉螺里的,那种钉螺生活在江河的水里,只是你以前下水时,不小心被钻出钉螺的虫子咬了。”
“钉螺?”
“嗯,就是比吃的螺蛳小很多那种扁长的螺。”
刀土司听了童雄的话,也弄不清楚什么叫钉螺,就说道:“我能被螺蛳里的虫子咬了,那还不是得罪小鬼了?我得赶紧驱鬼。”
于是,刀土司打开大门。门外有一张床,村民们点上篝火,都围在那张床周围。
待土司一家老小全走出来后,刀土司就躺在那张床上,闭上了眼睛。
村民们就围着床,开始跳呀、唱呀,说着俞柏民、童雄都听不懂的傣族话。一个巫师模样的老人拿着火把,嘴里嘀咕着,在床地下、床四周绕了几遍。
童雄看到参加仪式的人中,也有好多人挺着大肚子。一群患大肚子病的人给另一个得大肚子病的人驱鬼,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想的,看来这里比江南地区落后多了。大华公司毕竟不是慈善家,不可能都免费给这些血吸虫患者治病,不过治好刀土司的血吸虫病后,今后在这里办事会方便不少。这里没药铺,开了方子也没用,还得等回元江府后,才能给刀土司配药。要是中药还无效的话,那只得从苏州运来合成药吡喹酮。
回营地时,天很黑,白勇毅从土司家里拿了一个火把。他看到俞柏民几个手里没拿火把,而是掏出了手电筒,比他的火把好用多了。
白勇毅赶上俞柏民,问道:“俞管家,你们这个手电筒有卖的吗?”
俞柏民告诉白通判:“现在没有,不过很快会有卖的的。”
“是你们卖吗?”
“我们只搞勘探,卖货的话有其他人。怎么,你想买?”
“嗯。”
“回营地后,我送你一个。”
“那太好了。”
白天出了一身汗,回到营地后,大家就点起火把冲凉。白勇毅看到俞柏民几个每人拿出一块香皂在身上涂着。
元江府境内也有肥皂销售,但那是奢侈品,只有有钱人才买得起。这些肥皂都是从广东和安南国境内运到元江府的。白勇毅看到后,心想怎么这些工人都用得起肥皂,而且使用时毫不珍惜,在身上涂了一遍又一遍。
冲完凉后,白勇毅问俞柏民:“俞管家,怎么你们都用得起香皂?”
俞柏民说道:“这个香皂又不是稀罕物,为啥用不起。”
“你知道吗,临安府城内一块香皂要500文。”
“啥,一块香皂要500文?”
“嗯。”
“在我们苏州最贵的时候,一块香皂也只要120文,怎么这里一块香皂要500文?”
“现在苏州一块香皂多少钱?”
“100文。你要多少?下次我给你运过来。”
白通判心想,从苏州运来大批肥皂后,即使降价到400文,算上运输成本,那毛利润也至少有300%,忙说道:“那下次你给我运个1万块肥皂。”
“你要做生意?”
“我有公务在身没时间做生意,我家人可以做生意呀。”
“1万块太少了,我给你运个10万块肥皂来。”
“有这么多肥皂吗?”
“我家公子就是生产肥皂的,你说你要多少吧。”
“啊,公子殿下家就是生产肥皂的?”白勇毅一边说,一边想着,今后和俞管家搞好关系后,就能垄断元江府的肥皂销售了。
几天后,磨黑盐矿勘察结束了。
白勇毅像俞柏民一样,用舌头舔了些矿样,嘴里觉得真咸,心想这个盐矿开采后,元江府至少能收到几万两银子的盐税。
大黑山磨黑盐矿勘查结束后,俞柏民赶往大黑山北40公里的大黑箐,勘察那里的煤矿。
在刘云龙的图纸上,大黑山北40公里的大黑箐以南、磨干箐以北的盆地(今宁洱县梅子镇)有煤矿。
在后世,宁洱县梅子乡周边有4个煤矿,分别是胜利煤矿、梅子煤矿、河西煤矿、民乐煤矿,煤炭总储量在3000万吨以上,煤质为褐煤。今梅子镇就是因煤矿开采才设镇的。
开采了梅子镇的煤矿,磨黑盐矿的卤水熬盐时,再也不需要砍伐周边的树木后用木炭来熬盐了,可以用煤炭来熬盐。
勘察完梅子镇的煤矿后,俞柏民还要带领勘察人员分别赶往钮兀司的赌咒山、车里司勐腊的磨顶山。在刘云龙的图纸上,钮兀司的赌咒山有钾盐矿(今勐野钾盐矿),勐腊的磨顶山有盐矿(今老挝磨丁盐矿)。
南掌国深处内陆,也缺盐,老百姓吃的盐都依赖于云南的井盐和安南国、柬埔寨、暹罗的海盐。刘云龙考虑到今后要去万象开采钾盐矿,如能向南掌国大量提供盐矿,今后去万象开采钾盐矿时会顺利很多。
在俞柏民赶往大黑箐时,周泉等人到达了昆明。
周泉等人从苏州出发,坐船到广州,再转船到田州(今百色),然后步行到昆明,途中走了100多天,终于到了昆明。接下来,他要拜见云南巡抚、沫王府。